這時,兵部侍郎趙慈景道:“陳相國的皮筏方案兵部可以考慮,但峽道一帶的長江水流湍急,暗礁衆多,皮筏子很容易被暗礁撕裂, 恐怕不太适合長江上航運。”
陳叔達笑道:“趙侍郎隻知其一,卻不知其二,峽道一帶的長江雖然水流湍急,礁石衆多,但基本上都是明礁,沒有暗礁, 對于江面上航行的木船卻影響很大,容易觸礁撞碎, 但另一方面, 長年的水流沖刷使礁石變得十分圓潤,沒有鋒利銳角,不用擔心皮筏被撕裂,況且皮筏本身彈力很好,如果我們再加牛皮覆蓋,完全不用擔心觸礁撞沉,我認爲可以适用于長江。”
話說到這個份上,大家也不好再反駁了,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天子李淵,李淵沉吟片刻道:“遠水難解近渴,蜀中的民船已征用殆盡,關中的小船也送不去巴蜀,但前方确實需要運輸糧食,朕覺得可以試一試, 如果不行我們再想别的辦法, 這件事就由兵部來執行, 要抓緊時間!”
趙慈景連忙躬身施禮, “微臣遵旨!”
李淵回到禦書房,不多時,太子李建成也跟了進來,“父皇找兒臣有事嗎?”
“你先坐下!”
父子二人坐下,李淵喝了口茶,對李建成道:“你對東征目前的局勢怎麽看?”
李建成沉默片刻道:“兒臣認爲控制住荊州和江夏郡是關鍵,蕭銑是否剿滅其實并不重要,留下他反而使我們和隋軍之間多了一道緩沖。”
“你這樣說,是因爲我們攻滅蕭銑已經不太現實了嗎?”
“有一點這方面的原因,但兒臣還是覺得江夏郡的礦山更重要。”
李淵點了點頭,”這件事朕會責令你二弟去妥善處理,今天朕找你來,是另外有一件重要之事。”
“請父皇訓示!”
李淵對長子謙虛的态度很滿意,便笑道:“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這樣說吧!朕想讓你去太原。”
“兒臣遵旨!”
李淵有點奇怪地看了看長子,他知道長子一定誤會,以爲自己是讓他太原犒軍,李淵搖搖頭,“你沒有明白朕的意思,朕是讓你去對付劉武周,把你四弟換回來。”
李建成一下子愣住了,原來是讓自己去打劉武周,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李淵歎口氣道:“劉武周把我們拖得太久,最近朕看到幾本禦史台的上奏,當然說得很含蓄,說元吉在太原所爲不符合他的身份,什麽叫不符合他的身份,一定是他在太原胡作非爲,如果是胡作非爲倒也簡單了,朕懷疑劉武周遲遲滅不掉并不是他有多強大,而是因爲你四弟不得力。”
李建成默默無語,其實他也有點懷疑劉武周遲遲滅不了是四弟在故意放縱,爲了不調回長安,去年父親想讓孝恭取代四弟,結果四弟暗中指使并州士族聯名上書,要求他留下,父皇還似乎被說服了,取消了調令,李建成知道父皇也不糊塗,隻是父皇已經有出巴蜀東征之意,所以才暫時放棄了調動。
但爲什麽現在父皇卻想到把自己調去并州呢?
李淵仿佛明白李建成的不解,緩緩道:“如果張铉要攻打蕭銑是另一回事,如果他不打蕭銑,那南方的戰事就會漸漸平息,朕擔心并州那邊就會有争端了,雖然不會立刻就發生,但須未雨綢缪,我們必須解決劉武周了,不能再拖下去。”
李淵負手走到窗前,怔怔地望着遠處的天空,良久,他的聲音變得十分悠遠,又有一絲說不出的怨恨。
“當初,窦威和獨孤順告訴我,天下雖然群雄并起,但不會有什麽大的威脅,唐朝會很順利兼并各路諸侯,最終統一天下,就算張铉也會歸順大唐,成爲朕的臣下,但事實證明他們錯了,而且錯得離譜,張铉已成爲我們最大的威脅,鹿死誰手尚爲未可知,不知朕還能不能見到天下統一的那一天。”
說到這,李淵長長歎了口氣,目光中充滿了惆怅。
鄱陽湖以西,豫章郡和九江郡的交界處,這裏有一條狹窄的官道,從南向北,又呈九十度向西轉彎,官道通往百裏外的建昌縣,但就在轉彎處,又有一條支道,一直延伸到兩裏外的鄱陽湖邊,那裏是一座天然的碼頭,千石大船也能在那裏直接靠岸。
很多在鄱陽湖打漁的漁民就是從這處天然碼頭上岸,然後走支道回家,但這條支道卻不是漁民所修,而是林士弘所築,爲了便于他從鄱陽湖中上岸。
這天下午,幾艘大船停泊在湖畔,三十幾名親兵護衛着林士弘快步走上了岸,另外兩艘馬船上牽下來數十匹戰馬。
林士弘表情極爲難看,似乎胸中的怒氣即将爆發,導緻他情緒不穩的原因并不是彭澤失守,而是他得到消息,他的三子和二女婿在軍中意外身亡,原因是被隋軍刺客所害,林士弘一聽便炸了,簡直是胡說八道,哪裏軍中主将被刺殺的道理,那些親兵護衛都是吃幹飯的嗎?要殺也是殺他林士弘才對。
二人絕對不是隋軍所刺殺,而且林士弘越來越懷疑他們是被四子所害,理由很簡單,四子林正彪爲了奪取軍權,越想這個可能性越大,越想林士弘心中的憤怒就難以抑制,他一定要将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如果真是四子所爲,那就休怪他不念父子之情。
林士弘翻身上馬,在三十名親衛騎兵的護衛下,向西面建昌縣方向疾奔而去。
這一帶由于是兩郡交界處,人口稀少,地處偏僻,一路向西基本上看不到村落,隻有靠近鄱陽湖邊有座小漁村。
戰馬疾奔,卷起滾滾黃塵,兩邊是一望無際的森林和起伏的丘陵,林士弘咬緊嘴唇打馬飛奔,他必須在天黑之前趕到建昌縣大營。
奔出三十裏後,他們進入一條谷道,兩邊是陡峭的山巒,灌木叢生,怪石嶙峋,再向上則是大片原始森林。
谷道長約三裏,當他們奔出一裏後,卻不得不停住戰馬,前方一棵倒伏的大樹攔住了去路。
大樹長約五六丈,樹徑兩個人還抱不攏,林士弘不由擡頭看了看山上,這棵大樹應該是從山上滾下來,就在這時,林士弘忽然發現數十步外的灌木叢中有人影晃動。
林士弘頓時驚得頭皮發炸,“不好,有埋伏!”他大喊一聲,調轉馬頭便逃。
但已經來不及,隻聽一聲梆子響,兩邊灌木叢内出現了至少兩千名弓弩手,他們亂箭齊發,箭矢如暴風驟雨般射向林士弘和他的護衛,可憐一代枭雄竟死在亂箭之下,林士弘身中數百箭,被射得像刺猬一般,他所有親兵連同戰馬都全部被亂箭射死。
箭矢停止了,左邊大石旁出現了将軍呂飛的身影,而呂平則從右邊大樹背後走出,呂飛喝令左右,“去看看!”
一名士兵飛奔下山,片刻禀報道:“啓禀将軍,全部死了。”
兄弟二人交換一個眼色,他們完成了齊王交給他們的任務,呂平當即派兩名心腹将林士弘的人頭送去彭澤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