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張铉率領大軍抵達了錢塘江北岸的富陽縣,孟海公的大部分士兵都被隋軍抓捕,關押在吳縣,由房玄齡負責甄别釋放, 而張铉則繼續率大軍南下,他的目标不在于江南一地,他要恢複大業年間的疆土,大軍一直殺到嶺南海邊,才是他這次江南戰役的最終目标。
錢塘江兩岸已經完全被隋軍控制,水軍在富陽縣江面上搭建了一座堅固寬大的浮橋, 這時,周猛押解着孟海公前來見張铉, 錢塘江表面平靜,但水面下卻急流湧動,水軍士兵隻抓住了孟海公和另外二十餘名士兵,其餘包括軍師毛文深在内的數百人都被激流卷走,生還的可能性不大了。
孟海公戴着木枷坐在木籠子裏,目光呆滞,精神十分萎靡,張铉走上前,上下打量他一眼,冷笑一聲道:“在東海郡你就該死了,卻讓你禍害到今天。”
孟海公慢慢轉過頭注視着張铉,他平靜地說道:“這不是你期望的嗎?齊王殿下。”
孟海公忽然大笑起來,“你以爲我真不知道我兄長孟希德其實是死在你們手上嗎?”
“看來你也不蠢。”
孟海公歎了口氣,“成者爲王,敗者爲寇, 我作孽太深, 死不足惜, 我隻想知道我兒子現在在哪裏?齊王殿下能否成全我最後一個心願?”
張铉搖了搖頭,“你兒子應該是死在亂軍之中了,我們找到了他的戰馬,但沒有找到屍體,應該是被士兵掠首邀功了。”
孟海公聽說沒有找到兒子的屍體,他心中頓時生出一線希望,或許是親兵和他換馬,護衛他殺出去了,盡管他也知道這種可能性極爲渺茫,可至少沒有确定,兒子有可能還活着。
“殿下給我一個痛快吧!”孟海公又哀求道。
“我會給你一個痛快!”
張铉注視着他道:“但不是在這裏,而是在會稽郡,這是你的宿命,注定你會成爲我收取江南的祭品,好好享受你的最後幾天吧!”
隋軍在錢塘江北岸休整一天繼續南下,五萬大軍跨過了錢塘江,進入餘杭郡境内,餘杭郡境内已經沒有了賊軍,張铉接見了餘杭郡太守和部分縣令後,又率領大軍繼續南征,兩天後,大軍抵達了會稽縣。
會稽縣是會稽郡的郡治,也就是孟海公的老巢。
目前孟海公在會稽郡還有兩萬軍隊,由兩員大将統帥,一個叫孟興,一個叫楊智甫,他們一共統帥一萬五千軍隊駐紮在會稽縣。
孟興原本姓梁,自從他被孟海公收爲義子後便改姓爲孟,他在血緣上的付出也獲得了豐碩收獲,他被孟海公封爲會稽郡王,主管會稽郡大小事務,雖然這個孟興甚至不識字,但并不妨礙他對權力的熟練運用,短短幾個月時間,他便利用手中權力強斂了上萬兩黃金和無數的珠寶。
孟興不喜歡土地,土地無法攜帶,他更喜歡黃金珠寶這種比較實在的财富。
另外,孟興還有一大愛好,特别喜歡裝神弄鬼,養了十幾個自稱能召喚鬼神的大仙巫婆,甚至他還給自己制造天兆,比如在魚腹裏發現一塊寫着他名字的帛布,或者在鳥脖子挂着寫有他名字的布條,但正是這一點觸怒了孟海公,孟海公便将他的軍隊分走一部分,由另一名大将楊智甫率領,算是對他的一次嚴重警告。
會稽縣城門緊閉,城頭上站滿了密密麻麻士兵,張弓搭箭,枕戈以待,孟興身着黃金铠甲,手執長槍站着北城正門之上,他年約三十歲,長得身材魁梧,相貌英俊,武藝高強,從表面此人相貌不錯,但實際上卻是個心狠手辣之人,在會稽郡殺人無數,無人不怕他。
盡管有很多部将都勸他投降,可他死活不肯走出這一步,他心知肚明,别人或許能活下來,但他孟興卻必死無疑。
“跟隋軍耗下去,堅持一個月,隋軍必然會退兵!”孟興高聲對士兵們喊道。
這也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他手下有一萬五千軍隊,足以守住會稽縣,他賭隋軍還要去對付林士弘,必然不會在這裏久待,隻要自己能支持一個月,隋軍必退兵無疑,而且城中糧食充足,足夠他們吃一兩年,糧食兵器充足,他又有什麽理由不堅持下去呢?
這時,孟興忽然想起一人,便惡狠狠令道:“去把楊将軍請來!”
他唯一擔心的便是楊智甫,此人名義上是他的部下,但楊智甫卻獨立統帥着一支三千人的軍隊,若不是忌憚義父孟海公,孟興早就一刀将這個楊智甫宰了。
不多時,楊智甫匆匆趕來,楊智甫年約四十歲出頭,會稽郡餘姚縣人,年約四十歲出頭,身材中等,相貌很普通,走在大街上沒人注意到他,不過他爲人很穩重,孟海公正是看中他這一點,才他單獨統帥三千軍隊,監視住孟興,防止孟興做出什麽出格之事。
“卑職參見孟将軍!”楊智甫躬身施禮道。
楊智甫是個文職軍官,曾任孟海公的兵曹參軍,他頗有學識,卻不會武藝,正是這個原因,他一直被武藝高強的孟興所輕視。
孟興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昨天我已經給楊參軍談過了,我不會投降,如果楊參軍想向隋軍投降,最好給我提前說一聲,我讓好替楊參軍準備高棺木,明白我的意思嗎?”
“卑職不敢!”
楊智甫恭恭敬敬道:“卑職會跟随将軍的步伐,将軍向東,卑職絕不會向西。”
“諒你也不敢,但我醜話說在前面,如果你有半點異心,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卑職不敢!”
“去吧!好好守住城腳,防止隋軍打洞進城。”
楊智甫行一禮退下去了,孟興一直望着他的背影走遠,才冷冷哼了一聲,“不自量力的東西,居然敢分我的軍隊?”
會稽縣城下,五萬隋軍已經在三裏外紮下大營,隋軍一路勢如破竹,到了會稽縣這裏卻遇到了阻力,張铉并不急于進攻會稽縣,一無所知便盲目進攻,這不是他的做事風格,他下令軍隊紮下大營,耐心等待進攻的命令。
當然,張铉并非一無所知,他知道會稽縣主将孟興的所作所爲,也知道對方有一萬五千人,甚至連他們的裝備和糧食儲存情況都了解得清清楚楚,早在去年,便有一支由會稽郡本地人組成的隋軍斥候混進了城内,他們一直在城内潛伏至今,等待着今天這一刻的到來。
這時,帳門有士兵禀報:“羅将軍求見!”
“讓他進來。”張铉停住筆道、
片刻,羅士信快步走了進來,單膝跪下行一禮,“參見大帥!”
“有什麽事嗎?”張铉笑問道。
羅士信站起身急不可耐道:“卑職研究了城池,會稽縣遠遠不能和北方高大的堅城相比,而且城頭士兵也沒有受過守城訓練,卑職有把握一個時辰内拿下這座城池。”
“你居然還要用一個時辰,如果是我攻城,我隻需用半個時辰便可攻下它,不過哪怕隻要一刻鍾,我也不想攻城。”
羅士信愣了半天道:“卑職不懂!”
“我知道你不會明白,我身爲齊王爲什麽一定要親率大軍進攻江南,就是我不僅要收江南之地,還要收江南人心,孟海公當初隻有三千人渡江南下,最後居然擁兵十餘萬,說明這十幾萬士兵都是江南子弟,我在無錫縣斬殺五萬賊兵,殺戮已經足夠,下一步就必須要表現出寬仁的一面,否則我和孟海公又有什麽區别?”
“大帥從不擾民,和孟海公怎麽會沒區别?”羅士信小聲嘟囔道。
張铉笑了起來,“你說得沒錯,但還不夠深刻,我在會稽縣内安插有斥候,從他們的情報中便可以知道,主将孟興貪财勒索,但他手下的士兵卻很收斂,很少聽到騷擾平民的消息,爲什麽?原因很簡單,這些士兵都是本地子弟,不敢亂來,如果我們攻城殺死兩千人,這兩千人有父母兄弟,又有三姑六婆,牽扯不知多少家庭,所以我們先做到仁至義盡,如果對方實在不肯投降,我們再攻城也不遲,羅将軍,你說呢?”
“大帥覺得他們會投降嗎?”羅士信又問道。
張铉緩緩點頭,“我相信他們一定會開城投降!”
停一下,張铉又笑道:“如果你實在覺得枯燥無聊,那就把孟海公的囚車推城繞一圈,讓城上士兵看一看,或許他們的想法就會不一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