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海公的信在這裏,我也不知他想做什麽?”李百藥将孟海公的信呈給了張铉。
張铉略略看了信,對房玄齡冷笑道:“孟海公願意放棄帝号,隻求爲會稽郡太守,從皇帝一下子降爲太守, 他這個要求也未免太低了吧!”
房玄齡也笑道:“早知有今天,還不如當年就做個東海郡太守,走個大圈子又回到原點,這又何苦?”
“恐怕這一次他連原點也回不去了,我不會饒他!”
“殿下索性答應他,讓他解散軍隊,以後再找個借口殺了他!”
張铉堅決搖頭, “如此,我和王世充又有什麽區别,他收錄了朱桀,難道也要讓我接受孟海公嗎?此事軍師不必勸我。”
張铉随即李百藥道:“就委屈先生幾天吧!”
張铉一聲喝令,“來人!”
幾名親兵出現在帳門口,張铉一指李百藥,“将此人帶下去囚禁起來,待滅了孟海公再行發落!”
李百藥向張铉深深行一禮,便跟随親兵下去了。
張铉又提筆在孟海公的信上寫下三個字,‘死可恕!’
随即讓李百藥的随從将此信帶回去給孟海公。
房玄齡着實憂心忡忡,他再也忍不住道:“殿下,孟海公可死,但他的士兵還是饒了他們吧!”
之前,張铉屠盡了孟啖鬼的五萬大軍,着實讓房玄齡感到憂慮, 五萬條性命啊!就這麽活生生殺光了,實在有違天和,他實在不願張铉再繼續殺戮下去, 所以他剛才才勸張铉接受孟海公投降,解散士兵。
可現在看來,張铉是鐵了心要把戰争打到底,房玄齡害怕另外一場大屠殺即将來臨。
張铉明白房玄齡的心思,淡淡道:“我之所以不放過孟啖鬼的軍隊,是因爲他們罪孽太深,不死不足以贖其罪,孟海公的軍隊雖然也有屠殺士族罪,但比孟啖鬼的軍隊要好一點,我自然會甄别對待,該殺的殺,該放的放,輕罪則服勞役,如果軍師還不放心,那處理戰俘之事我就交給軍師了。”
房玄齡起身行一禮,“隻懇請殿下先不要下達殺絕令。”
“軍師似乎話中有話?”
房玄齡點點頭,“孟海公的老巢在會稽郡,他怎麽可能在吳郡和殿下絕一死戰?微臣認爲他會撤出吳郡。”
張铉大笑,“好吧!如果被軍師說中,那我就答應不下達殺絕令!”
吳縣皇宮内,李百藥的随從給孟海公帶回來兩個消息,一個是李百藥被齊王下令囚禁了,将定其從賊之罪,另一個消息便是張铉的回複,‘死可恕!'三個大字就寫在信皮上,格外地刺眼,殿内的文武大臣議論紛紛,不明白張铉爲什麽會寫這三個字,難道聖上信中是向張铉求寬恕嗎?
孟海公呆立半晌,忽然暴跳如雷,指着隋軍大營方向大罵:“匹夫張铉,給臉不要臉,你以爲我孟海公真的怕你嗎?我孟海公縱橫天下,何懼一死,要戰,我就和你死戰到底!”
“匹夫張铉,不得好死,天打雷劈.”孟海公足足罵了半個時辰,才一甩袖子,怒氣沖沖地回宮去了。
孟海公的皇宮是陳後主在吳縣虎丘山下修建的一處行宮,叫做姑蘇宮,隋朝滅陳後,這座行宮成了蘇州官學,後來沈法興将它整體搬進城内,修葺一新,現在是孟海公的皇宮,孟海公登基後選了七十二名秀女,封爲七十二妃,又選了數百名宮女,整天陪他飲酒作樂。
他也知道自己的皇帝當不久,所以晝夜不息地在宮中宣淫,拼命放縱自己,享受皇帝的滋味,直到張铉大軍攻破無錫縣,盡屠孟啖鬼的五萬大軍,孟海公才終于從醉生夢死中醒來,陷入了無盡的恐懼之中。
孟海公在殿内色厲膽薄地叫罵一通,在百官面前裝模作樣地顯示了他的勇烈,但回到内宮他便原形畢露,心中又慌又亂,不知該怎麽辦才好,負手在内殿裏來回踱步,顯得十分焦躁不安。
他這幾天天天夜裏做惡夢,夢見自己被剝光衣服扔給一群屠戶,屠戶将他剁碎了賣肉,一文錢一塊,滿城人都來買他的肉,将他從夢中吓醒,雖然隻是惡夢,但他卻知道這個夢很可能會發生,孟啖鬼不就這樣死掉的嗎?
這時,兩名最寵愛的妃子端着酒嬌聲勸道:“臣妾二人陪陛下飲酒,一醉解去千愁,管他什麽兵什麽将,讓别人忙去,與陛下何幹?”
她們願以爲孟海公會欣然答應,然後摟着她們一起飲酒作樂,就和往常一樣,不料今天她們卻踩到了孟海公的痛腳,别人都可以逃走,唯獨他孟海公要等死,孟海公勃然大怒,拔出劍,一人一劍将兩名妃子刺死在地,大吼道:“都是你們這些賤人害我!”
孟海公拎劍向四周的妃子和宮女沖去,女人們吓得尖叫聲一片,跌跌撞撞四散逃命,。
恰好此時他的兒子孟義來打聽情況,正好遇見父親行兇殺人,他從後面一把抱住父親的手臂,“爹爹,冷靜一點!”
親兵們也沖上前搶去了孟海公手中的寶劍,孟海公坐在地上仰天大恸,“天要亡我,我孟海公何去何從?”
孟義勸道:“父親也不要着急,我們還有七萬大軍,軍隊人數比隋軍還多,我們完全可以和隋軍決一死戰,即使敗了我們也可以退回會稽郡,甚至我們還可以繼續向南,退到永嘉郡、建安郡,那邊根本就荒無人煙,隋軍無法補給,也就不會繼續追趕,哪裏會沒有生路?”
兒子的一番話頓時讓孟海公心中又燃起一線希望,當初他選擇會稽郡作爲老巢,就是考慮到南面還有退路,現在他竟然忘了。
孟海公連忙起身對親兵令道:“速去請毛軍師來見朕!”
不多時,毛文深匆匆趕到了孟海公的禦書房,躬身行禮:“微臣參見陛下!”
孟海公擺擺手,“這個皇帝我不想當了,不要再稱什麽陛下了,和原來一樣。”
“卑職遵令!”
孟海公連忙指着眼前的江南地圖道:“我決定和張铉決一死戰,軍師認爲我應該在哪裏擺戰場?”
毛文深看了一眼,隻見孟義向自己眨眨眼,他立刻明白了,孟海公并不是真的想決戰,估計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就和當年在東海郡一樣。
毛文深沉思片刻,指地圖上的錢唐江北面的富陽縣道:“卑職覺得我須給自己留條後路,大王可以退到富陽縣一帶和隋軍決戰。”
“爲何?”孟海公問道。
“大王,富陽縣緊靠錢唐江,我們可以先派一支軍隊在錢唐江上搭建浮橋,如果我們勝了,自不必說,如果我們敗了,大王便可迅速從浮橋南撤,然後一把火燒了浮橋,将隋軍攔截在錢塘江以北。”
孟海公畢竟也是身經百戰,他立刻便發現了這條計策中的不妥之處,猶豫一下道:“我們的士兵大多是烏合之衆,軍心凝聚力太弱,一旦南撤就會軍心失控了,如果隋軍騎兵追上來,再想讓他們列陣作戰就不可能了。”
毛文深苦笑一聲道:“大王不會真的認爲我們集結大軍還能擊敗隋軍吧!”
孟海公沒有吭聲了,他明白了毛文深的意思,實際上就是用數萬大軍來阻擋隋軍,以掩護他逃走,盡管他心中很不舒服,但他又不得不接受現實,兩軍人數相仿,他的軍隊絕不是隋軍的對手,毋容置疑。
孟海公歎了口氣,“就怕臨時搭建浮橋來不及。”
“大王,天下沒有十全十美的計策,我們盡量彌補不足,比如我們可以用金蟬脫殼之計,派一支軍隊扮作疑兵去攻打隋營,掩護大王連夜撤退,至于浮橋,其實不用先搭建,隻要先準備好,便可在最短時間内搭成,我們攻打沈法興軍隊時,不就用過這條計策嗎?”
孟海公頓時想起來了,他們之前攻打沈法興軍隊時,事先派士兵将五十艘小船用鐵環扣住首尾,一串停泊在岸邊,後來砍斷船隊最西面的繩索,船隊便被水流沖橫在河上,一座浮橋立刻形成,連半柱香都不用,使他們殺了沈法興軍隊一個措手不及。
孟海公一拍腦門,“不說我險些忘了,好吧!我們就按照軍師的計策,先派一支疑兵去迷惑隋軍。”
孟海公又回頭對孟義道:“去集合軍隊,我們今晚連夜撤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