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反應十分敏銳,他立刻明白了李淵的意思,裴寂便笑道:“如果說抗擊異族,我們也不會落伍,而且我們的敵人是突厥, 梁師都和劉武周不就是獲得突厥支持嗎?我們也可以向天下宣揚我們是在和突厥作戰,并不是他張铉一個人在對抗異族。”
“拾人牙慧!”
旁邊劉文靜小聲嘟囔了一聲,盡管他聲音很低,但裴寂還是聽得清清楚楚,裴寂的臉色頓時了黑了下來,冷冷道:“是嗎?那我倒想聽聽劉相國的高見。”
李淵心中略略有些不悅,因爲裴寂說的辦法正是他心中想到的, 什麽叫拾人牙慧,那不就是在說自己嗎?
但李淵城府極深,他心中的不悅沒有任何表露,微微笑道:“劉相國怎麽看?”
劉文靜恭恭敬敬道:“陛下,科舉是爲了選天下良才,照顧貧寒子弟也是爲了體現陛下的仁慈,這是我們施行科舉的本意,微臣覺得沒有必要和張铉競争,他們在四月科舉,那我們可以在三月科舉,如果時間太倉促,也可以推遲到五月,微臣相信一樣會有來自天下各地的士子前來長安,至于競争,微臣覺得現在我們的壓力在隴西、河西和河套, 而并非河北。”
李淵點點頭,又問李建成道:“建成的看法呢?”
李建成實在了解父親, 既然父親已經提到了對高句麗之戰,那肯定也是想效仿, 連科舉都是效仿張铉才舉行, 更何況能提高聲望的和異族之戰呢?
不過李建成倒也同意劉文靜的意見,不用在科舉上做文章,壓倒了河北還好說,萬一風頭被河北蓋過,那豈不是自取其辱。
他沉吟片刻道:“兒臣覺得和劉武周及梁師都作戰,實在體現不出是與突厥作戰,兒臣的意思說,張铉和高句麗作戰,效果肯定會遠遠超過我們,我們不應該用自己的弱項去和對方的強項比,而是應該發揮我們的優勢。”
“我們的優勢是什麽?”
李淵對兒子說話就沒有對劉文靜那樣客氣了,他的語氣明顯冷了下來,他當然聽懂了李建成委婉的意思,和劉文靜說的是一回事。
“回禀父皇,我們優勢在于富足的關中和巴蜀,我們應該以建官學的方式招攬天下俊才,讓他們能遷居到關中和巴蜀,給他們土地,解除他們的後顧之憂,他們遲早會爲我們效力,相反,和異族的戰争雖然能一時感召年輕人,但對于真正有才華的人,他們目光會更加長遠.”
不等李建成說完,李淵已經不耐煩了,他一句話也不想再聽下去,轉而問李世民道:“二郎的意見呢?”
李建成的話頭嘎然停住,臉上露出尴尬的神情,嘴唇動了動,慢慢低下了頭,李世民卻道:“回禀父皇,兒臣目前隻關心戰争,對科舉的情況并不了解,在我們所有的敵人中梁師都的勢力最弱,他已經在弘化郡被兒臣擊敗,兒臣決定繼續追擊,徹底殲滅他,請父皇恩準!”
李淵見次子顧左右而言他,他心中不由有些失望,劉文靜和兩個兒子都不支持裴寂的方案,他也隻好暫時放棄和張铉對抗的念頭。
........
時間漸漸到了一月下旬,已經改名爲中都的安陽縣也一天比一天熱鬧起來,大街小巷到處是拉磚木的馬車和牛車,河中的小船上也載滿木頭,來自中原、河北乃至關中的數萬泥瓦工在這裏尋找機會,一棟棟大宅拔地而起,很多破舊的房屋拆除翻新,整個城池幾乎變成一片工地。
雖然安陽要成爲中都的消息在幾個月前就傳遍天下,但安陽的地價卻沒有怎麽漲,主要是一大片新城開辟出來,極大的打壓了安陽城地價。
就算是這樣,還是有無數的商人和豪門來安陽買地投資,很多貧窮的安陽人趁機賣掉城中土地,去鄰縣或者鄉下買田種地,所以一棟棟破舊的房屋交割後便被拆除重建。
河北、青州、中原的郡望世家都想在中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他們在新城買不到土地,便在舊城買地造宅,尤其在南北東西兩條大街,新邺大道和新安大道兩邊,各種新建的店鋪拔地而起,開始呈現出一種繁華景象,短短數月,安陽城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中都主城門叫做九鼎門,也是原來的南城門,重新修建後城門高達四丈,規模龐大,進城後便是新邺大道,筆直地通向最北面。
北城門已經被拆除,移到原址東面三裏外,開了一座小北門,便于民衆進出城,而原來的老北門原址變成一片宮殿群,這裏便是安陽宮。
中軸線正對的是端門,進入端門,穿過一條數十步寬的外橫河,迎面便是高達五丈承天門,這也是中都城内最高的建築,超過了城西的報恩寺塔,城樓建築氣勢恢宏,仿佛是一座天樓。
進入端門後是巨大的朝陽廣場,兩側是占地廣闊的官署,正面是安陽大殿,是舉行大朝會之地,安陽大殿背後是兩座側殿,一座叫做白虎、一座叫做朱雀,白虎殿是舉行小朝會、商議軍政事務的重地,而朱雀殿則是張铉的攝政官房。
在兩座側殿後是一條內橫河,一座彩虹橋連接橫河南北,内橫河的北面邊是内宮,被高牆包圍,裏面住着蕭太後和幾個楊廣的妃子以及數百名宮女宦官,内宮占地不大,但十分精緻小巧,被濃密的樹蔭掩映,内宮戒備森嚴,外面有士兵站崗,裏面有上百名女護衛在宮内巡邏。
在安陽宮的東面便是齊王府,大小和内宮一樣,占地約五百畝,其間布滿了各種精美的亭台樓閣,花草樹木十分繁茂,在後宅還有一片占地百畝的蓮池湖,雖然齊王府和内宮有高牆相隔,但湖泊與内宮的玉液池卻連爲一體,齊王妃和蕭太後之間坐船就可以往來拜訪。
雖然遷都已經開始進行,但前期主要是官署和各種文書物資運輸,張铉的妻女以及蕭太後會晚一點出發,大約二月中旬左右抵達新宮,齊王府和内宮都是先來的一批宮女宦官在收拾打理。
盡管宮殿内比較冷清,但中都城内卻熱鬧異常,不僅是各種工匠、商人,還有來自天下各地的數萬士子,他們準備參加在四月十五舉行的新隋第一次科舉。
将進行科舉的消息公布是在去年十月,但新隋的檄文傳遍天下至少就需要兩個月時間,加上各地士子溫習準備,籌措盤纏等等也需要一定時間,所以雖然提前半年公布,但時間還是很緊張。
盡管距四月中旬還有近兩個月,但中都城内各家客棧都已爆滿,就連距離中都約二十裏的靈泉縣内也住滿了士子,這也是慣例,早點入京一是可以及時獲得消息,其次是需要投帖拜爲門生。
靠近東門處有一座占地三畝的酒肆,叫做邺城老店,也是中都有名的酒肆之一,中午時分,酒肆内賓客滿座,熱鬧異常。
客人中一大半都是來中都參加科舉的士子,他們主要來自河北和青州兩地,其次來自是中原士子,另外遼東、徐州、江淮甚至關隴士子也有不少,天南地北的口音混雜在一起,笑語喧阗,格外熱鬧。
“諸位!諸位!”
二樓靠窗邊一名身材稍胖的年輕士子站起身,舉起酒杯嚷道:“我有一個重大消息要告訴大家,請大家聽我一言。”
二樓漸漸安靜下來,角落一名士子低聲問旁邊的同伴道:“這是何人?”
同伴笑道:“他叫賈桓,來自齊郡賈氏家族,是少府寺卿賈潤甫的族侄。”
“原來是他,估計有點什麽内幕消息吧!”
衆人都豎起耳朵,賈桓得意洋洋笑道:“我剛剛得到齊郡的消息,我們數萬水軍已經出發,殺向遼東半島,準備收複大漢故地了。”
酒樓内頓時一片驚呼,或許南方士子感受不深,但青州和河北的士子卻很清楚,遼東半島原是遼東郡的一部分,被高句麗趁中原混戰時侵占,一直是河北和青州士族的恥辱。
聽說前兩年青州軍奪取了卑奢城,但後來又退兵了,河北青州士子對此頗有怨念,沒想到開春伊始隋軍便再次出戰,在酒氣的熏蒸下,士子們開始激動起來,歡呼聲響徹酒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