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軍隊并沒有開到土門關,他軍隊在井陉中走到一半時得知糧營被大火焚毀,李建成驚駭萬分,他顧不得東進土門關,立刻回師西故關, 他吃夠了糧食不足的苦頭,絕不能在糧食上再跌跟鬥。
雖然最終唐軍沒有因爲糧食而走進困局,而還是不得不接受敗局,當李建成聽說東征唐軍全軍覆滅,李叔良陣亡的消息傳來後,便和屈突通黯然收兵返回太原,這就意味着這次東征的徹底失敗。
盡管唐軍已西撤, 按照常理,下面就将進入講和環節, 但這隻是唐軍一廂情願的講和,張铉并沒有因此止步的意思。
就在羅士信奪取土門關的第二天,張铉便親率兩萬大軍沿着井陉向并州方向挺進,與此同時,尉遲恭也率一萬軍從滏口陉殺入并州,兵鋒直指滏口陉的西出口壺關。
井陉長一百五十餘裏,中間主要有三個重要關隘,位于河北境内的關隘是土門關,另外兩個關隘則位于并州境内,一個叫葦澤關,一個叫西故關,這兩個關隘目前都被唐軍控制,其中葦澤關是井陉的天險所在, 奪取葦澤關,後面的西故關也很難再守住。
李建成聽取了屈突通的建議, 派兩千士兵扼守葦澤關, 西故關上也派了一千士兵把守,張铉率軍挺進并州, 第一個遇到的險關便是葦澤關,他的軍隊隻有奪取葦澤關,才有希望殺入并州。
葦澤關就是後世的娘子關,一面是懸崖深淵,一面是峭壁,山道隻寬兩丈,易守難攻,極爲險要,葦澤關實際上是由三座關隘組成,三座關隘之間有城牆連接,綿延約三裏,由于葦澤關主要針對從河北方向殺來的敵軍,因此關隘西面沿山勢修建了一座軍城,兩千唐軍的營地便設在軍城之内。
鎮守葦澤關的大将叫做李士才,長平郡人,年約三十歲出頭,他原本也是瓦崗将領,屬于李建成派系,後跟随李建成返回并州,被李淵封爲虎牙郎将、陵川縣侯。
夜幕下,兩千唐軍在關隘嚴陣以待,李士才十分緊張地望着井陉内綿延十幾裏的火龍,那便是手執火把的隋軍士兵,估計有兩三萬人之多,而關隘上隻有兩千唐軍士兵,能不能守住葦澤關,李士才心中沒有一點底。
大将羅士信率領三千先鋒軍已經到達關城下兩百步外,正好讓開了弩箭的殺傷距離,羅士信騎在馬上,遠遠注視着十分險要的關隘,他臉色變得十分凝重,他雖然作戰勇猛,卻并不是莽夫,他知道自己的三千攻不下這座險關,就算損失再慘重,雄關依舊矗立,這讓羅士信一時有些躊躇了。
就在這時,有士兵在後面道:“大帥來了!”
軍隊紛紛閃開一條路,隻見一隊騎兵簇擁着張铉向這邊走來,羅士信連忙上前行禮,“參見大帥!”
張铉點點頭,目光向葦澤關望去,看了片刻,張铉又問道羅士信,“羅将軍天亮前能拿下這座關隘嗎?”
羅士信一咬牙道:“卑職一定拿下!”
張铉卻搖了搖頭,“我倒覺得你拿不下。”
羅士信的臉蓦地紅了,但話已經說出口,他隻得硬着頭皮道:“或許損失會大一點,但卑職一定能拿下,卑職願意簽軍令狀!”
張铉卻淡淡道:“爲帥者須知進退,這就是你隻能爲将而不能任帥的緣故,我爲什麽不準你進井陉,也是源于此。”
說完,張铉調轉馬頭便離去,羅士信頓時醒悟,大帥就是怕自己莽撞進攻才過來,自己居然沒有理解,他連忙翻身下馬,追上去道:“大帥,末将知錯!”
張铉停住戰馬,回頭看了他一眼,笑道:“既然知錯,那就熱熱鬧鬧地虛攻一夜吧!天亮前,關隘自然會歸你。”
張铉催馬走了,留下一頭霧水的羅士信,雖然不明白主帥話的深意,但他還是大喝道:“給我擂鼓,準備進攻葦澤關!”
隋軍攻城的戰鼓聲轟隆隆的敲響了。
夜幕中,一支約三百人的軍隊秘密出現在葦澤關以西約兩百步外的山路轉彎處,這支軍隊正是沈光率領的斥候精銳,他們在井陉内已經呆了五天,自從燒毀了糧營後,他們便沒有了行動,大部分時間都藏匿在山上,等待着下一次出擊的時機。
也正是這個緣故,李建成沒有想到井陉内竟然躲藏着這麽一支精悍的軍隊。
沈光躲在一塊大石後觀察着關城的動靜,在他身後,三百名士兵貼着山崖蹲在地上,所有人都十分安靜,連一聲咳嗽也沒有。
雖然葦澤關的西面要比東面容易攻打,但也同樣城牆高大,道路狹窄,不過由于西面是軍城城牆,巡邏士兵并不多,隻有百餘人,絕大部分唐軍士兵都在東城守衛。
沈光的目光最後落在城牆最高處,那邊有一段約二十丈沒有士兵把守,應該是軍營外牆,牆上無法行走士兵。
但沈光并不急于行動,他還在等到機會,從天空的雲色和山體顔色變化便知道青州大軍已經殺到,火光映紅了天空,那麽主帥一定會安排進攻軍隊給自己制造機會。
這時,東面忽然鼓聲大作,喊殺聲震天,似乎隋軍開始進攻了,原本在西城巡哨的百名士兵被進攻聲吸引,紛紛轉身向東面望去,機會終于來了。
沈光一擺手,三百名士兵加速向前奔去,奔出了百步,他們在一處缺口攀上了山岩,三百人奮力向山上攀去。
這時,城頭又有巡哨士兵回來,繼續監視山道上的動靜,但沈光率領斥候士兵都上了山,山上灌木茂盛,雜草叢生,他們借着灌木和雜草的掩護,十人爲一組,極爲緩慢地向山頭攀爬。
不過隋軍在東面關城的進攻氣勢确實擾亂了西牆的巡哨,尤其叮叮當當密集射來的弩箭使得巡哨士兵不得不躲在關牆背後,無法繼續監視城外,這便給了沈光他們機會。
不多時,沈光率領的三百士兵抵達了城牆最高處,這裏一片漆黑,長約二十餘丈的高牆上沒有巡哨士兵。
五名隋軍斥候同時抛上鈎爪,将繩索牢牢固定在城頭,士兵們開始迅速向上攀爬,上面果然沒有牆道,隻是一面一尺厚的高牆,高牆内近兩百頂帳篷,一頂挨着一頂,這就是守城唐軍宿營了。
盡管大帳密集,但沈光卻看不見一個唐軍士兵,所有士兵都上東城頭參與防禦了,便使葦澤關的西南角出現了漏洞,沈關一擺手,衆人順着繩索滑下高牆,躲在大帳内,一直等到三百名士兵都進了關城,沈光才率領他們向城門處殺去。
就在距離城門約五十步處,一隊巡哨唐軍終于發現了這支形迹可疑的隊伍,爲首旅帥大喊起來:“站在,是什麽人?”
話音剛落,百支弩箭驟然射至,巡哨士兵躲閃不及,紛紛中箭倒地,一時間,慘叫聲響徹關城,城頭上的警鍾當當敲響了,沈光大喊一聲,“殺!”
三百名斥候拔出戰刀沖上甬道,向城頭殺去,和城頭上沖來的數百名唐軍激戰在一起,葦澤關城内頓時一片大亂。
張铉就在等這一刻,他看見了關城上的混亂,便知道沈光已率軍殺至,立刻令道:“速去通知羅将軍,令他立刻大舉攻城!”
命令迅速傳到羅士信手中,羅士信也看見了城頭上的戰鬥,憋屈已久的羅士信怒吼一聲,“跟我殺上去!”
這一次隋軍不再虛攻,三千士兵在狹窄的山道上列隊成五隊,高舉盾牌向城牆浩浩蕩蕩殺去,五架攻城梯轟然搭上城牆,羅士信一手舉盾,一手握他的大鐵槍向上攀爬,城頭上三百隋軍斥候已經殺到城垛前,他們戰鬥力極強,個個能以一當五,殺得唐軍節節敗退,有力掩護了隋軍的攻城。
沒有了唐軍士兵防禦,羅士信一躍跳上城頭,大吼一聲,“拿命來!”
大鐵槍一抖便向唐軍主将李士才殺去,李士才逃跑已來不及,下城的甬道已被隋軍斥候堵死,他隻得硬着頭皮揮舞大刀向羅士信劈去,隻聽‘當!’一聲巨響,大刀被槍杆彈開,震得李士才雙臂發麻,羅士信冷笑一聲,長槍卻絲毫沒有減速,槍尖如一道白色閃電,一槍刺穿了李士才的胸膛,槍尖從後背透出,李士才大叫一聲,當即斃命。
羅士信雙臂一掄,将李士才的屍體高高挑起,扯開喉嚨怒吼道:“城中唐軍士兵聽着,不投降者,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城中唐軍士兵看見了主将的慘狀,他們已無心戀戰,城内數百士兵開啓了西城門便向井陉山道中倉皇逃去,其餘逃不走者則紛紛跪地投降,葦澤關大門緩緩開啓,張铉一揮戰刀,隋軍開始列隊向關内進軍。
次日下午,兩萬隋軍殺進了井陉的最後一座關隘,西故關,西故關内已空無一人,唐軍一千守關士兵在得知張铉親率大軍殺來的消息後便棄關而逃。
随着葦澤關和西故關的淪陷,意味着井陉中最後的兩座雄關被隋軍攻克了,也意味井陉戰略要道徹底失陷,并州的大門向隋軍敞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