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侍女進來上了茶,張铉喝了口茶笑道:“渤海郡自古就是人傑地靈,物資富饒之地,自從南面的豆子崗成爲匪患重地後, 渤海郡也屢遭磨難,損失慘重,這次雖然剿滅了高士達,但并不代表匪患被鏟除,根據我的經驗,隻有人民安居樂業, 亂匪才沒有生存的土壤,所以恢複渤海郡生産,維護地方穩定就成了當務之急,對我渤海郡我不太熟悉,今天就是來請教家主,家主能否提一點好的建議?”
張铉說得很含蓄,其實就是在告訴高叔元,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出來。
高叔元笑眯眯道:“大将軍的治理能力我們是有目共睹,青州當年是匪患最重之地,現在已成爲大隋有名的富庶之地,讓人心服口服,所以大将軍隻管放手施爲,我們這些地方士紳都将全力支持。”
張铉點了點頭,“其實治國的關鍵就在治吏,官員的任命尤其重要,青州能有今天的成就, 就在擁有一批很有作爲的郡官縣吏,我希望渤海郡也能延續這個傳統。”
張铉看了一眼高表仁, 又淡淡道:“現在高士達任命的官員要麽逃走,要麽被民衆抓住, 可以說一盤散沙,現在急需任命官員,不住表仁是否願意臨危受命,出任渤海郡丞一職?”
按照慣例,太守一般不能由本郡世家出任,世家大都擔任郡丞一職,這也是青州的規矩,張铉并不想在渤海郡打破。
高表仁心中暗喜,連忙道:“隻怕高某才疏學淺,辜負了大将軍的期待。”
張铉微微一笑,“高丞相的公子怎麽可能連郡丞都擔任不了,我隻是怕屈才。”
“哪裏!我會盡全力而爲。”
既然張铉已經拿出了誠意,高叔元就不能不表态了,他點點頭道:“大将軍爲了渤海郡的振興而殚精竭慮,作爲渤海郡鄉黨,我們怎能不全力支持,請大将軍放心,現在匪患已除,人心思定,相信渤海郡上下都會支持大将軍所任命的官員,渤海軍隊的振興指日可待。”
“希望如此!”
張铉離開高府,返回了郡衙,一路上他還在考慮渤海郡的合适人選,想來想去,他還是決定提升清河郡丞孫簡爲渤海太守,清河郡元氣遠遠沒有恢複,還隻有高唐一縣,郡丞完全可以由高唐縣令兼任。
來到郡衙前,卻意外地看見了房玄齡的馬車,這讓張铉不由一怔,房玄齡不是在南皮縣嗎?怎麽也來了陽信,難道出了什麽事?
一種直覺告訴張铉,很可能是渤海會或者窦建德那邊有事情了,否則房玄齡不會這樣急急趕來。
張铉下了馬車,快步向郡衙内走去,剛進大門,便迎面遇到了正急急走出來的房玄齡,房玄齡将張铉拉到一旁,低聲道:“窦建德的使者來了。”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張铉笑問道:“窦建德想做什麽?”
房玄齡指了指裏屋,意思是這裏不是說話之地,張铉會意,便跟随他走進内堂,房玄齡這才笑道:“有點出人意料,窦建德願意替我們攻打渤海會,願爲我們的鷹犬。”
張铉冷笑一聲,“是他的糧食被高烈搶光了吧!”
“當然也是希望我們支援他糧食,但卑職感覺窦建德是害怕成爲我們的下一個目标。”
“我真想攻打他,他就算願意當牛馬也沒有用。”
張铉暫時不想打窦建德,他是希望窦建德能成爲自己鷹犬,替自己剿滅渤海會,最後自己來收割渤海會的根基。
沉思片刻,張铉又問道:“使者是誰?”
“是他的謀主宋正本。”
“宋正本就是那個饒陽縣令?”
“正是此人,此人胸懷大志,可惜懷才不遇,一直當個小小的縣令,卻把饒陽縣治理得井井有條,成爲河間郡最富庶的一個縣。”
“這樣說起來,窦建德還是用人不當,此人明明是長史之才,窦建德卻用他當謀士,豈不用馬來耕田,讓牛來拉貨?”
房玄齡啞然失笑,大帥的比喻很有趣,但又說到了點子上。
“大帥要見他嗎?”
“既然來了,當然要見一見。”
張铉又跟随房玄齡來到了客堂,宋正本正坐在客堂上喝茶,見房玄齡身後跟着張铉,他連忙起身,躬身施禮,“參見大将軍!”
“宋先生認識我?”
“前年英雄會,卑職也正好在京城,大将軍的威儀怎麽能不識。”
張铉笑了笑,又問道:“現在窦公還在樂壽縣嗎?”
“我出來時大軍還在樂壽縣,不過樂壽縣大半房屋都被燒毀,縣城人死傷慘重,已經無法再呆下去,我們打算遷移,隻是現在遷移的去處還沒有定下來,大将軍能給一個建議嗎?”
“居然讓我給建議?”張铉笑道:“我想你們窦公應該有決定了吧?”
“窦公想在信都郡治長樂縣、河間郡饒陽縣和弓高縣三者之間選其一,但他遲遲拿不定主意。”
“宋先生的想法呢?”
“我個人偏向于饒陽縣。”
“因爲宋先生在那裏當個縣令?”張铉笑問道。
宋正本臉一熱,猶豫一下道:“多少有一點這個原因,但并不是主因,主要是饒陽縣土地肥沃,人口衆多,又有沱水、木刀水和沙河交彙,灌溉水源充足,在饒陽首先可以解決糧食問題,其二饒陽城池高大堅固,護城河極寬,易守難攻,其三,沱水是渤海會運糧通道,扼斷沱水便可控制渤海會的糧食安全,占領饒陽,我們可取的戰略優勢,窦公把長樂縣放在第一個選擇,可我覺得長樂縣距離清河郡太近了。”
張铉點了點頭,“宋先生思路很周密,令人敬佩,坦率地說,我也覺得饒陽不錯,以後滅了渤海會,至少還可以向西發展。”
宋正本眼皮一跳,張铉這已經不是暗示了,而是在明着告訴他們,要向西走。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宋正本索性也開誠布公了,他欠身道:“卑職這次前來出使,是因爲窦公與渤海會之間有不共戴天之仇,窦公立志掃平渤海會,希望能得到大将軍支持。”
“需要我們怎麽支持?”張铉也坦率地說道。
“希望大将軍能把高開道的糧食給我們,這樣我們就能撐到今年秋天。”
“可僅憑你們手中的三萬軍隊就想掃平渤海會,似乎有點不太現實吧!”張铉似笑非笑說道。
張铉這句話可謂一針見血,窦建德口口聲聲說願爲自己的鷹犬,那當鷹犬的本錢在哪裏?窦建德隻剩下三萬殘軍,而渤海會吞并了窦建德的六萬降軍,現在兵力至少到了八萬,憑什麽窦建德能掃平渤海會?
幾天前窦建德八萬軍還慘敗在高烈三萬軍手上,現在反過來了,窦建德的三萬軍還能擊敗高烈的八萬軍嗎?
宋正本被問得滿臉通紅,半晌道:“如果我能掃平渤海會,固然皆大歡喜,可如果我們反被渤海會殲滅,大将軍也沒有什麽損失。”
“誰說我沒有損失!”
張铉冷冷道:“十萬石糧食我可以救濟很多災民,給了你們卻沒有任何收獲,如果窦建德是我,他又會怎麽選擇?”
宋正本歎了口氣,“我明白了,大将軍就是不肯接受窦公的建議。”
張铉卻搖了搖頭,“十萬石糧食可以給你們,你們打不打渤海會與我無關,我也不關心,但我希望你們明白,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宋正本仿佛又看見一線希望,他深深吸一口氣,克制住心中的緊張問道:“大将軍請說,什麽條件?”
“我的條件很簡單,我要信都郡,讓窦建德遷移去饒陽,他敗也好,勝也好,不得再踏入信都郡一步。”
宋正本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這就回去禀報窦公。”
張铉又注視着宋正本道:“爲什麽宋先生不留來呢?如果先生願意留下,我任命你爲信都郡太守。”
宋正本驚愕,他低下了頭,半晌歎口氣道:“感謝大将軍的信任,我很願意爲大将軍效力,隻是現在窦公有難,我不能棄之不顧,那會被天下人恥笑,大将軍也不會要棄主之人,等窦公形勢好轉,我一定會來投靠大将軍,那時還望大将軍能收錄!”
張铉點了點頭,“若先生肯來,我必将重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