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南面的官道上,數十名騎兵護衛着李淵一路疾奔向北奔來,李淵頭戴金盔,身披黃金鎖子甲,腰佩戰劍, 頗爲威風凜凜,金盔和黃金甲都是李淵祖父李虎的遺物,一直壓在箱底,直到最近他才翻出來自己披挂。
最近半個月,李淵的心态有了很大的變化,主要是剿滅毋端兒後使他得了兩萬精銳士兵,就在不久前, 長子建成率兩萬軍撤到長平郡,使他手中有了四萬軍隊, 他心中有了底氣,做事便不再畏手畏腳,隔三岔五便去介休縣查看兩萬軍隊訓練。
距離太原城不到十裏,迎面奔來一隊百餘人的騎兵,最前面是一名年輕的将領,正是李淵的次子李世民。
“父親!”
李世民老遠便看見了身穿金甲的父親,連忙招手大喊。
李淵勒住戰馬,笑問道:“世民,你怎麽來了?”
李世民奔至父親面前,擦去額頭上的汗笑道:“孩兒覺得父親護衛太少,不太放心,所以特趕來保護。”
“二哥是在嘲笑我武藝不高嗎?”李淵身後李玄霸悶悶地嘟囔一句。
“小三,你二哥是一片好心, 沒有說你不行。”
李淵回頭安慰了兒子一句, 他從前并不喜歡三兒子,不過自從玄霸練成絕世武功,成爲天下第一猛将, 他便徹底改變了對玄霸的成見, 開始喜歡他了。
李世民上前拍了拍兄弟的肩膀笑道:“一兩個蟊賊三弟當然不用放在心上,可若是一千名士兵來襲,你也隻能保住自己,父親身邊多了一個騎兵,就多一份保護,明白嗎?”
李玄霸撇了撇嘴,“反正你是二哥,你說什麽都是對的。”
李世民故意将臉一沉,“臭小子,你再說一遍?”
李玄霸最害怕二哥,他低下頭不敢再啰嗦了。
這時,李世民又對父親低聲道:“剛剛得到消息,武家已送兩萬石糧食到長平郡。”
李淵頓時一顆心落地了,這是他最揪心之事,自從長子建成率軍進入了長平郡後,糧食不足便成了最大的問題,李淵不希望李建成動用官糧,更不願意他縱兵搶掠民間,就在這時,司铠參軍武士彟提出,可以讓他父親武華出面購糧,沒想到武華在短短十天内便籌集了兩萬石軍糧,解決了軍糧難題。
“如此甚好,不過我估計是武家先墊了錢,回頭趕緊把錢還給武家,人家已經出了大力,就不要再讓人家破财了。”
“父親不用擔心,兒子已經囑咐下去了,不過煩請父親給武世叔說一說,否則這錢武家不會收。”
李淵暗贊次子心細如發,考慮得周到,便笑着點點頭,“我會給他說一說。”
父子三人有說有笑,不多時便返回了太原城,剛到城門口,忽然有人喊道:“李公慢走!”
隻見一人向李淵奔來,李玄霸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來人,他心中大怒,伸手便要将來人撕成兩半,李世民急喊道:“三弟快放手,他不是刺客!”
李玄霸猶豫一下,慢慢放下此人,隻見此人吓得臉色慘白,渾身哆嗦得站不住腳,李淵眉頭一皺,他沒見過此人。
“世民認識他?”李淵問道。
“孩兒不認識他,不過他喊人在先,手中又無兵器,應該不是刺客。”
李淵點點頭,兒子說得有道理,他催馬上前問道:“你是何人,找我有什麽事?”
“小人.是.裴府家人,奉命來給李公送信。”
李淵心中一動,低聲問道:“是聞喜裴府?”
“正是,是口信。”
李淵頓時明白了,一定是裴矩給自己送信,他吩咐道:“帶他去府中!”
李淵回府換了身衣服,坐在書房裏慢慢喝茶,這時,親衛将裴家報信之人帶了上來,報信人跪下磕了個頭,從懷中取出一尊碧玉蟾蜍呈給李淵,“啓禀李公,這是信物。”
李淵接過玉蟾蜍,一眼便認出,這正是自己送給裴矩的鎮紙碧玉蟾蜍,看來自己猜測不錯,果然是裴矩有重要消息給自己。
“你是從江都過來?”李淵問道。
“正是,小人奉裴公之令帶句口信給李公。”
“什麽口信?”
“東南風雲甚急,太原不日将有雷雨,望李公莫走渾水路。”
“就是這句話嗎?”
信使點點頭,“再無其他。”
李淵當即令道:“帶他下去,賞五十兩黃金!”
“多謝李公賞賜!”信使行一禮便下去了。
這時,站在一旁的李世民緊張地說道:“天子要對父親動手了。”
李淵瞥了他一眼,“說說你的理解。”
“父親,其實意思很淺顯,東南是指江都,風雲是指天子密謀,太原雷雨是太原兵變,渾水路是指李渾被殺一案。”
李淵喝了口茶,低頭沉思不語,李世民見父親沒有反應,着急道:“父親,必然是王威和高君雅二人密告了兩萬軍隊一事,他們一定得到了密旨,要對父親下手了。”
就在這時,管家匆匆來到堂下,躬身道:“老爺,王郡丞派人送來請柬!”
李淵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來得還真及時,自己剛剛回府,王威的請柬就來了,不知他等了多久?
“送請柬的人呢?”
“回禀老爺,人已經回去了,隻留下請柬。”
“把請柬給我。”
管家連忙走上堂,将請柬呈給李淵,李淵看了看,對李世民笑道:“說他父親過七十大壽,請我明天晚上去他府上赴壽宴。”
“那父親明天去嗎?”
“你說我會去嗎?”
李淵冷笑一聲,“我要去離石郡視察軍務,今晚就要連夜出發。”
停一下,李淵又吩咐李世民道:“替我把禮送上,不管怎麽說,面子要做足。”
李世民半晌沒有吭聲,李淵感覺到他的異常,瞥了他一眼問道:“怎麽回事?”
“既然昏君已經動手了,父親爲什麽還要回避?”李世民緩緩問道。
“你在說什麽話?”
李淵怒視李世民道:“你敢稱天子爲昏君,你好大的膽子!”
李世民跪了下來,“父親,孩兒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不要再拖了,我們起兵吧!”
“你懂個屁!”
李淵怒不可遏地一指外面,“給我滾出去,滾!”
“父親.”
不等李世民說下去,李淵狠狠一記耳光抽去,将李世民打了個趔趄,李淵大吼道:“給我滾!”
萬般無奈,李世民隻得含淚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望着兒子背影走遠,李淵餘怒未消,狠狠一腳踢在桌案上,與其說他在生李世民的氣,不如說他在惱恨眼前的尴尬局面,他還沒有準備好,危機便悄然而至。
李世民卻鐵了心,他走出府門,立刻轉身向晉陽宮而去,他知道有人能勸服父親,
晉陽宮是隋帝楊廣在并州最重要的行宮,去年楊廣北巡太原,便住在晉陽宮内,晉陽宮至今還有一百多名宮女和二十幾名宦官,除此之外,由于隋帝在馬邑遇險,天下勤王大軍雲集太原,洛陽也調集了大量兵甲糧草囤積在太原,楊廣撤回洛陽後,這些兵甲糧草并沒有跟着回去,依然存放在晉陽宮的倉城内,有糧食二十餘萬石和兵甲十萬副,其中僅明光铠就有近五萬副。
晉陽宮的宮監并不在太原,而在江都,目前晉陽宮由副宮監裴寂主管,裴寂一直暗中支持李淵,在李淵的幾個兒子中,他尤其欣賞李世民,常常誇贊李世民是神童,天生帥才,因此裴寂和李世民的交情也是最爲深厚。
裴寂年約四十歲,出身蒲州桑泉裴氏,桑泉裴氏是聞喜裴氏的一房偏支,裴寂雖然和裴矩同爲河東裴氏的西眷房,但由于分支時間太長,裴寂已經和裴矩沒有多少關系了,他們有自己的家主,有自己的祠堂,祭祀也不在一起。
中午時分,裴寂剛吃過午飯,準備小睡片刻,這是裴寂雷打不動的習慣,他剛躺下,一名随從在門外禀報,“使君,李家二公子有急事求見。”
“讓他下午再來,我有點疲乏了。”
“他說有十萬火急之事,一定要見使君。”
裴寂無奈,隻得起身道:“讓他進來了!”
李世民也知道自己的午睡習慣,他卻在這個時候來找自己,裴寂心裏明白,一定是有什麽大事發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