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間郡高陽縣,一支從北方過來的突厥人馬隊格外引入矚目,十幾名突厥大漢趕着十幾匹強壯的駿馬在寬闊的官道上奔行,不斷激起滾滾黃塵。
馬隊約行了兩三裏,便抵達了沱水碼頭, 從這裏渡過沱水,南面便是河間郡,或許是戰争停止的緣故,沱水碼頭上等待渡河的人格外多,南來北往的商人、賣菜的農夫,以及走親訪友的平民,使碼頭上熙熙攘攘, 熱鬧異常。
這支突厥馬隊到來立刻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這時一名商人慢慢走上前,仔細打量這十幾匹駿馬,他顯然是識貨之人,越看眼睛瞪得越大,最後他激動地對爲首突厥大漢道:“這馬賣一匹給我吧!我給你三百兩黃金。”
“不賣!”爲首突厥大漢毫不猶豫拒絕了他。
“那五百兩黃金,怎麽樣,就賣一匹給我。”商人又擡高了價格。
周圍人開始轟動起來,居然有人出五百兩黃金買一匹馬,這是什麽寶馬,難道是千裏馬嗎?
無數人湧過來看熱鬧,突厥人仿佛已經有過類似的經曆,爲首大漢不耐煩對商人道:“你這人真不好歹,這種馬你買得起嗎?别煩人了。”
商人見他不肯賣,頓時滿臉沮喪, 自言自語道:“你說得對,五百兩黃金怎麽可能買得到!”
“這位大哥, 這到底是什麽馬, 連五百兩黃金都不夠。”旁邊人七嘴八舌問商人道。
商人歎了口氣道:“這可是純正的突厥種馬,千金難買, 他們居然有十幾匹,我做了這麽多年牲畜生意還從未見過,就算是在突厥也十分珍貴。”
周圍人一片嘩然,這時幾名青壯男子互相使了個眼色,立刻向碼頭上一艘快船走去。
這時,爲首突厥漢子用一口流利的漢語喊道:“誰載我們過河,我們出三倍船錢!”
立刻有幾艘渡船争先表示願意載他們,突厥人趕着馬匹上了兩艘大船,渡船緩緩向對岸駛去,那名商人站在碼頭上,失魂落魄地望着十幾匹種馬遠去,口中依舊念念有詞。
不多時,突厥馬隊上了岸,又繼續沿着官道向南而去,但走了不到一裏,隻見一隊數百人的騎兵疾速奔來,片刻便将他們團團包圍。
爲首一名偏将喊道:“這些人都是突厥奸細,給我統統帶走!”
爲首突厥大漢罵道:“什麽狗屁,我們不是突厥人,我們是鐵勒人,就算是你們主公窦建德也不敢這樣無禮!”
偏将聽見他直呼主公的名字,倒不敢唐突了,他連忙擺擺手,制止住準備搶馬的士兵,抱拳道:“請問閣下是哪位?怎麽會認識我們窦公?”
“我們是拔野古俱倫部人,你們的戰馬一大半都是從我們那裏買的,我才幾年沒來中原,難道你們就不認識我了嗎?”
偏将大吃一驚,“莫非你是銅泰少酋長?”
“哼!知道我的名字還要搶我的馬,你們膽子倒不小。”
偏将連忙施禮,“誤會!誤會!有探子說發現突厥奸細我們才趕來,沒想到是少酋長。”
“什麽奸細,分明是貪圖我的戰馬,我告訴你們,這些戰馬你們若動了可要倒大黴,如果識趣就讓我們趕路。”
這名偏将雖然不敢無禮,但對方趕着這麽多名貴的種馬,如果不問清楚去向,上面怪罪下來,自己可承受不起,他便小心翼翼問道:“請問少酋長,這些戰馬是我們的貨物嗎?”
拔野古部的銅泰自然就是張铉的大舅子,辛羽的胞兄,他這次南下是奉父親之令給張铉送來十幾匹最優秀的種馬,便于張铉培育戰馬,另外還帶來上千斤紫花苜蓿種子,這是張铉去年專門寫信給辛羽父親圖勒,希望得到他的幫助,圖勒毫不猶豫拿出了他們最珍貴的種馬,讓兒子帶去青州。
這些馬匹都稍微修飾過,看起來和普通馬匹沒有什麽區别,加上他們重金行賄了邊塞守将,便沒有受到刁難,平安無事地過了羅藝的地盤,卻沒有想到在沱水渡口被人識破了這些戰馬的珍貴。
好在俱倫部和窦建德的關系很好,銅泰也來過幾次河北,賣了大量馬匹給窦建德,窦建德的近萬匹戰馬,大部分都是從俱倫部手中買來。
銅泰搖搖頭,“這些馬匹我要送到南方去,不是你們的貨物。”
偏将猶豫了,半響道:“這個.恐怕要我們窦公同意,我才能放你們南下。”
銅泰大怒,剛要開口,這時遠處又奔來一支騎兵隊,也是巧,正是窦建德準備北上高陽縣,正好遇到了他們。
偏将連忙上前禀報了這件事,窦建德看了看這些馬匹,他着實有點動心了,草原賣給中原的戰馬大多閹割過,極少有種馬,而這些居然都是純正的突厥種馬,這可是寶貝啊!
窦建德上前呵呵笑道:“原來是銅泰賢侄,兩年不見了。”
銅泰向他拱拱手,“窦公身體看起來不錯,父親讓我替他向窦公問好。”
“多謝你父親!”
窦建德又看了一眼這些種馬,笑問道:“不知這些馬匹準備賣給誰?”
“這些馬匹不是貨物,是我父親給女兒的嫁妝,是專程送給張铉。”
周圍人一片驚呼,窦建德臉色略略一變,緩緩道:“難道賢侄不知道我們正在和張铉打仗嗎?”
銅泰搖了搖頭,“我們不參與你們的戰争,我剛才說了,這是我妹妹的嫁妝,如果窦公想搶走嫁妝,不僅會成爲我們拔野古的仇人,我想張铉也絕不會答應,請窦公三思!”
如果列舉窦建德現在最怕之人,已經不是大隋天子,也不是渤海會高烈,而是張铉,濟北郡一戰,将窦建德殺得膽寒心裂,至少現階段他不敢再招惹張铉。
盡管這些種馬讓他心動,但想到會由此引起張铉的震怒,他還是不得不放棄眼前的利益。
“好吧!就看在我們多年交情的份上,我不爲難你們。”
窦建德随即令道:“讓他們去清河郡,沿途不準刁難!”
.......
兩天後,銅泰率領馬隊抵達了高唐縣,隋軍雖然集中在高唐縣,但在清河郡各條官道入口都修建了烽燧和哨崗,所以在馬隊剛進入清河郡時,高唐縣便接到了邊哨的鴿信。
也是巧,張铉正好在高唐縣視察夏種,黃河以北并不種植水稻,在小麥夏收結束後,再種一季粟,土地稍微貧瘠之地則種豆子,這樣秋天又可以收獲一季糧食。
馬隊到來在張铉的意料之中,就是他寫信去向圖勒求援,希望能得到幾匹優良種馬,從時間上算,應該就是這段時間到來,但張铉卻沒想到,銅泰居然親自領隊前來。
當銅泰率領馬隊來到軍營前,張铉率領衆人已等候多時。
“老弟,多年未見了!”
銅泰豪爽大笑,上前和張铉重重擁抱一下,張铉又打量一下銅泰,隻見他滿臉大胡子,皮膚黝黑粗糙,早已沒有了當年的俊朗,仿佛老了十歲,隻是目光還和從前一樣清澈。
“老弟,我妹子呢?”銅泰拍了拍張铉的肩膀笑問道。
他并非不懂中原禮儀,隻是因爲張铉是他妹夫,才這麽随意。
張铉微微笑道:“她當然在家裏,不過我的家在北海郡,要坐船過去。”
“好!把這邊事情完結後,我去看看她。”
銅泰向後一擺手,“把馬牽上來!”
衆手下将十幾匹種馬牽了上來,張铉的部将原本站在遠處,沒有打擾張铉和銅泰見面,現在戰馬牽了過來,衆人紛紛走上前,上下打量這十幾匹戰馬。
看起來這些馬匹都是不錯的良馬,但比起雄健的寶馬似乎又差了一點點,對方千裏迢迢卻隻送來十幾匹好馬。
衆人都不解地向馬夫頭子吳剛望去,吳剛也就是當初張铉從京城帶來的馬夫,現在已升爲校尉,負責管理幾千匹戰馬,手下也有兩百餘号馬夫。
他卻是相馬行家,他一言不發走到十幾匹戰馬前,輕輕撚了一下馬毛,點點頭道:“都染了色,所以顯得很斑駁,實際上它們都是純色戰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