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陽縣隋軍大營内,幾名士兵帶着一名斥候匆匆來到房玄齡的大帳前,“啓禀軍師彭城有情報送來!”
“進來!”
斥候叫做謝治平,是一名旅帥,也是沈光的心腹手下, 他跟随沈光一起進了彭城,被沈光派回來送信。
謝治平快步走進房玄齡大帳,卻見主帥張铉正和軍師房玄齡在地圖前商量軍務。
他連忙單膝跪下行禮,“參見主帥,參見軍師!”
“起來吧!”
謝治平取出一隻蠟丸呈給張铉,“這是沈将軍派卑職送回來的情報。”
雖然房玄齡負責情報,但并不代表張铉就不能越權詢問, 他是主帥, 擁有更大的權力。
張铉走上前接過蠟丸,随手将蠟丸捏碎,露出一張很小的紙條,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都是關于孟海公的兵力部署,兵器裝備等等關鍵情報。
張铉仔細看了片面,又把紙條遞給了房玄齡,關切地問道:“沈将軍情況怎麽樣?”
紙條太小,隻能寫情報,沈光自身的情況紙條上并沒有說,但作爲一軍主帥,他很關心手下的安危。
謝治平連忙答道:“啓禀主帥,沈将軍一切順利,他已經聯系上了劉盛公, 而且得到了他的幫助。”
“得到了什麽樣的幫助?”張铉頓時有了興趣。
“劉盛公有一個門生叫做夏侯博,原是東海縣主簿, 字寫得很漂亮, 深得孟海公器重, 成爲他帳下的兵曹參軍事, 我們的情報就是從他那裏得來。”
張铉沉吟片刻又問道:“這個夏侯博可靠嗎?”
“沈将軍和他深談過,沈将軍說,這個夏侯博是被迫事賊,他很願意和我們合作。”
這時,旁邊房玄齡又問道:“彭城的情況如何?”
“啓禀軍師,彭城内治安還好,基本上沒有燒殺搶掠,隻是民衆稅賦太重,而且天一黑就實行宵禁,隻有特别通行牌才能出行,這個夏侯博就擁有通行牌,他是晚上來見沈将軍。”
房玄齡點點頭,“我知道了,下午休息吧!有情報我會讓你帶回去。”
謝治平行一禮退了下去。
房玄齡這才對張铉笑道:“将軍不放心那個夏侯博嗎?”
張铉點點頭,“我确實不太放心他,他竟然擁有夜間通行牌,足見孟海公對他的器重,而且他從前隻是一個小吏,不過是劉盛公的門生罷了,要他放棄權力而幫助我們,他舍得嗎?”
“将軍也不必想得太多,這個夏侯博雖然幫助我們,但他也沒有放棄權力,事實上他沒有半點損失,而且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也是人之常情。”
“或許軍師說得多,是我多慮了。”
房玄齡微微一笑,“是将軍關心則亂。”
房玄齡說中了張铉的心事,陳旭的陣亡一直讓他心中十分難受,他不希望自己的老部下再遭不幸,他本來就不同意沈光親自前往彭城,隻是沈光一再請命,他才不得不答應。
張铉歎了口氣,“或許是我擔心太多,不說也罷,軍師怎麽看賊軍的出兵?”
張铉昨晚得到緊急情報,一支五千人的孟賊軍出現在淮河以北的宿豫縣,正在向淮陽縣進發,張铉正在和房玄齡商議這件事,沈光的情報便到了。
房玄齡笑道:“沈光的情報中也提到了這件事,是由孟海公的心腹大将羅秉乾統帥,我可以肯定,這支軍隊就是爲了試探我們而來。”
“何以試探?”張铉又問道。
“就看我們有沒有殺進徐州的打算,或者隻是防禦孟海公南下,甚至我還懷疑孟海公會有一種微妙的暗示。”
“軍師請明示!”
房玄齡笑了起來,“孟海公或許認爲我們是擔心他将揮師北上青州,才屯兵淮河,所以他會給我們一個暗示,隻要我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他也不會北伐青州,我們雙方相安無事。”
“可如果是這樣,他爲什麽不直接派人來給我說清楚,萬一我無法理解他的暗示呢?”
“有些事情說透了就沒意思了,雙方意會即可!”
張铉負手在大帳内來回踱步,最後他停步在地圖前,凝視着地圖上的東海郡,他緩緩說道:“但軍師要明白一點,我并不是因爲他想進攻青州才揮師北上。”
“我知道,将軍是想拿下東海郡,打通江都和青州的通道。”
“那我該怎麽辦?”
張铉困惑的目光投向房玄齡,“是繼續進攻東海郡,還是留在淮河與孟海公對峙,去謀求孟海公所謂的意會?”
“如果将軍不能決斷,那不如讓天子來替将軍抉擇。”
張铉明白房玄齡的意思,不管韋铮怎麽信誓旦旦由他來承擔全部責任,可一旦自己的軍隊真的殺入徐州,他還是要取得天子的同意。
張铉默默點頭,“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
大将軍張瑾不幸陣亡的消息傳到洛陽後,在朝野引發了極大的震動,張瑾人緣頗好,在軍方極有威望,他的不幸陣亡使骁果軍上下陷入了悲痛,同時也使軍方十分憤慨,紛紛要求朝廷出重兵剿滅孟海公,爲大将軍張瑾報仇雪恨。
與此同時,張瑾的陣亡在文官體系内卻引發了另一種恐慌,孟海公控制了徐州四郡,無論北面的青州還是東面的豫州都無險可守,一旦孟海公趁勝出擊,整個中原都要完蛋了。
一時間朝野議論紛紛,甚至還傳出了遷都長安的聲音。
黃昏時分,一輛馬車緩緩在窦府大門前停下,等候在大門口的窦衍連忙迎了上去,車門已經打開,一名侍衛小心翼翼地扶着裴矩走下馬車,窦衍連忙上前扶住裴矩,“裴公當心!”
裴矩關切地問道:“令祖情況可好轉了一點?”
窦衍搖搖頭,神情黯然,裴矩歎了口氣,“芸芸衆生,無論帝王還是平民,誰也逃不過那一關,隻要不碌碌而爲,我想就可以無憾了,你們都想開點吧!”
裴矩是得知窦慶重病的消息,特地趕來探望,事實上,窦慶重病已經一個多月了,之前一直封鎖消息,隻有窦氏子弟知曉,所以窦揚匆匆從江都趕回京城,就是這個原因,但王掌櫃卻不知情,還以爲窦揚是回去彙報江都情況。
直到這幾天窦慶病情惡化,消息才傳出去,很多故舊門生紛紛前來探望,連天子楊廣都驚動了,特地派楊侗替他來探望窦慶。
裴矩跟随窦衍走進了府中,一直來到窦慶病房前,病房外的内堂上坐滿了窦氏族人,還有窦慶的外孫李世民和李玄霸也趕來了。
衆人見裴矩到來,紛紛起身行禮,窦慶次子窦挺快步迎上前見禮,聲音不由有些哽咽,“多謝裴公來探望家父。”
裴矩拍拍他肩膀安慰道:“賢侄請節哀,我能去探望一下令尊嗎?”
窦挺抹去眼淚,“請随我來。”
他帶着裴矩走進了病房,病房内彌漫着刺鼻的藥味,還有一種死亡的氣息,隻見窦慶躺在病榻上,整個臉和眼睛都凹陷進去,臉色蠟黃,就像一個骷髅,他雙目緊閉,已經沒有意識了,氣息十分微弱,旁邊坐着幾名侍妾都在偷偷抹淚。
裴矩探視片刻,見不可能再和窦慶說話,隻得暗暗歎息一聲,又退出了病房,他走到院子裏,停住腳步問窦挺道:“禦醫來看過了嗎?”
“聖上派來的幾名禦醫都看過了。”
“他們怎麽說?”
窦挺泣道:“他們都一緻認爲,家父就這兩天了。”
“怎麽會呢?年初我見他時,雖然精神不好,但還算健康,怎麽突然一下就”裴矩歎口氣。
“禦醫說,父親是因爲心情抑郁,所以病情始終反反複複,一直在逐漸惡化,父親自己也知道,所以他這次從長安趕回京城,其實就是想交代一些後事,這一個月,我是一點點看着父親油盡燈枯。”
說到這,窦挺終于失聲痛哭起來。
裴矩拍拍他的肩膀,“賢侄請節哀順變,有什麽困難可以來找我,我一定會盡力相助。”
窦挺心中感激,一直把裴矩送出大門,裴矩坐上了馬車,立刻高聲吩咐道:“進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