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費縣主将陳海石離開北城樓的同一時刻,躲在北城門旁一條小巷子的沈光率領數十名手下列隊走出了巷子,大步向城門走去,沈光也十分緊張,他一手策劃了這次行動。
這次行動的基礎是他收集了大量情報, 他知道甯海酒樓是陳海石的産業,也是費縣的重要标志,點燃甯海樓既可以作爲信号,也能吸引敵軍注意力,那些清脆聲響便是一根根竹筒在大火中形成的爆竹。
此時他的計劃已經到最後一步,奪取城門,事實上,沈光的計劃成功也有一些僥幸成份, 比如奪取北城樓内的機房,他們就差點露陷。
沈光和他的四十名手下穿着皮甲,頭戴鐵盔,和賊軍士兵所穿的布甲完全不是一回事,隻有孫宣雅的親兵護衛才會有這種裝備。
他們大步走到城門,沈光将一支令箭晃了一下,喝令道:“奉陳将軍之令來接管城門,爾等可以回軍營了!”
北城門地面守兵大約有百餘人,也是由一名校尉率領,這名校尉愣住了,他被沈光的氣勢所懾,不敢得罪,連忙拱手道:“卑職并沒有接到換崗通知,這種特殊情況應該是陳将軍的親兵的通報, 請問閣下是——”
他見對方穿的盔甲和他們不一樣,心中更加疑惑。
沈光暗暗佩服陳海石考慮得很周全, 把這個漏洞也堵住了,他剛要訓斥這名校尉,就在這時,城頭上忽然傳來的急促的警鍾聲,與此同時,城洞内的士兵大喊起來,“城門怎麽開了?”
城門是由城頭上的機房開啓,但下面士兵可以用鐵門栓把大門扣死,上門機房内也打不開城門,這也是沈光他們必須要奪取城門洞的緣故。
沈光臉色一變,他們再不動手就來不及了,他忽然大吼一聲,手中戰刀一閃,對面校尉正回頭看城門,沒有提防沈光,被一刀劈飛了腦袋,鮮血噴出,屍體栽倒在地。
沈光身後的手下一起大喊,揮矛向城洞士兵殺去,城門處頓時亂成一團。
主将陳海石剛奔出數百步,忽然聽見城頭上傳來的警鍾聲,他頓時醒悟,甯海酒樓起火是隋軍進攻信号,不是偶然出事。
“不好,中計了。”
他大喊一聲,調轉馬頭喝令道:“隋軍要進攻了,傳令全軍上城防禦!”
幾名傳令親兵向東城内的大營奔去,陳海石一催戰馬,帶領百餘親兵向北城門沖來,離北城門不到百步,便遠遠看見了北城門前正在鏖戰,陳海石大怒,戰刀一揮,“殺上去!”
百名親兵舉矛向北城門處沖去,但距離北城門還有二三十步時,密集的箭矢從天而降,他的親兵們躲閃不及,紛紛被箭矢射中,頓時響起一片慘叫。
這時北城外的隋軍發動了弓弩戰,三千人向北城頭放箭,一部分箭矢越過城樓,正好落在城内大街上,殺了親兵們一個措手不及。
百名親兵死傷三十餘人,其餘士兵吓得跌跌撞撞向回奔逃,陳海石頓時又驚又怒,卻一時無計可施。
就在這時,北城門處忽然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撞擊聲,悶雷般的沖擊聲響徹全城,正在緩緩開啓的城門被巨大的沖擊力轟然撞開,城門背後的十幾名士兵被撞得飛了出去。
百名隋軍士兵抱着粗壯的攻城槌沖進了城門,城外驟然爆發出一片喊殺聲,五千隋軍在張铉的帶領下向北城門沖來。
城樓中,百名賊軍士兵也正在撞擊機房鐵門,鐵門已經嚴重變形,眼看被撞開,機房内五名士兵紛紛拔出刀,準備和賊軍決一死戰,就在這時,他們腳下響起悶雷般的撞擊聲,整座城樓都劇烈晃動起來,士兵們紛紛站立不穩,摔倒在地,有士兵大喊道:“隋軍殺進城了,快跑!”
軍心在瞬間崩潰了,城樓内的士兵争先恐後向外奔逃,不少人被擠倒踐踏,哭聲、慘叫聲一片,機房鐵門的撞擊停止了,五名隋軍士兵對望一眼,頓時激動地擁抱在一起,喜極而泣,他們終于成功了。
城外弓弩射擊停止了,五千隋軍士兵跟随張铉殺進了北城門,張铉一馬當先,迎面遇到了賊軍主将陳海石,陳海石認出了對面大将的奇異兵器,頓時打了個寒戰,他忽然大吼一聲,硬着頭皮揮刀向張铉殺來。
張铉冷笑一聲,長戟一揮,‘當!’一聲巨響,戟刀和對方的大刀相撞,六十斤重的大刀‘嗖!’地脫手而飛,陳海石隻覺雙膀皆斷,大叫一聲,調轉馬頭要逃,這時張铉的戰馬已經沖到他身旁,他左手執戟,右手抓住對方的絆甲絲縧,一把将陳海石抓下馬,向地上重重一摔,“給我綁了!”
幾名親兵一擁而上,将陳海石按倒在地,陳海石長歎一聲,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原以爲打造得如銅牆鐵壁一般的城池,就這麽一夜之間被攻破了。
沈光奔上來,行一禮,“參見将軍!”
張铉笑着點點頭,“這次奪取費縣,斥候營首功,我會重賞!”
“多謝将軍!”
沈光一指陳海石,“此人就是費縣主将陳海石。”
張铉又打量一下此人,見他昂首挺胸,不屈不服,頗有幾分正氣,便對他笑道:“聽說陳将軍就是費縣人,爲何不下令士兵撤離費縣,以免費縣民衆遭受兵災塗炭,至于陳将軍,我也可以放你走。”
陳海石驚訝地看了張铉一眼,“你此話當真?”
張铉點點頭,“民乃兵之父母,你一個小小的敵将算什麽?”
“好!我答應。”
張铉随即令道:“放了他!”
沈光大驚,“将軍,不能——”
張铉一擺手,止住了沈光,又令道:“把戰馬和兵器都還給他。”
士兵把戰馬和大刀都還給了陳海石,陳海石目光複雜地看了張铉一眼,抱拳行一禮,調轉馬頭向南城門奔去,大喊道:“傳我的命令,全軍撤退!”
他率領數十名親兵向南城門疾奔而去,張铉望着他走遠,冷冷道:“開南城門,放他們撤離!”
這時,裴行俨飛馬到來,他望着陳海石身影,不解地問道:“将軍,爲何要放他們走?”
張铉笑着怕拍他的肩膀,“記住了,要讓一鍋飯吃得不舒服,最好的辦法就是給飯中摻一把沙子。”
裴行俨聽得似懂非懂,沈光卻點點頭笑道:“卑職明白了!”
陳海石率領七八千殘兵迅速撤離了費縣,隋軍随即占據了這座琅琊郡的戰略重鎮,通往臨沂縣的大門打開了,但張铉卻沒有再繼續南下,而是休整軍隊,在費縣内長駐下來。
費縣失守使整個琅琊郡爲之震動,琅琊郡大半土地都被隋軍攻占,尤其是孫宣雅的數萬大軍,被壓制在不足百裏的狹長地域内,失去了費縣這個産糧重地,孫宣雅要養活數萬大軍和幾十萬人口,他的存糧堅持不了半年。
孫宣雅坐在大堂之上,臉色異常鐵青,陳海石跪在地上,低着頭一言不發,他心中萬分羞愧,主公将費縣托付給自己,還給了一萬軍隊,但他連一天都沒有守住,就被隋軍輕易奪走了。
“我要知道,你是怎麽丢掉費縣?”孫宣雅沙啞着聲音問道。
“是有内應,張铉早就派了一支軍隊藏在費縣内,裏應外合,卑職防不勝防。”
“你的意思是說,是我沒有考慮周全,和你無關,是嗎?”
孫宣雅笑得渾身發抖,目光兇狠地盯着陳海石。
“卑職沒有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
孫宣雅重重一拍桌子,聲嘶力竭地大吼道:“你丢了費縣,你怎麽不去死,還有臉來見我!”
“卑職願意一死.贖罪!”
孫宣雅眼中閃爍着兇光,牙縫内一字一句道:“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來人!”
他一聲厲喝,幾名親兵奔了進來,孫宣雅一指陳海石,“給我拖出去,斬了!”
陳海石閉上眼睛,早知一死,自己又何必回來?
幾名士兵猶豫一下,将陳海石拖了出去,這時,孟讓在一旁低聲勸道:“大王,他在軍中多少有點威望,而且他保全了大多數弟兄,這樣臨陣殺将,恐怕會讓士兵們寒心。”
孫宣雅氣得胸膛劇烈起伏,半晌,才咬牙道:“也罷,饒他一死,給我重打一百軍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