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铉負手站在城頭,目光冷漠地注視賊軍鋪天蓋地向武城進攻,他也看出了張金稱的動機,這完全就是清河縣攻城的重演,驅趕底層士兵前來攻城送死, 減少糧食的消耗,又能攻下武城縣,可謂一舉兩得。
但武城縣就是那麽容易攻破的嗎?張铉不由冷笑一聲、
就在剛才,張铉接到了韋雲起從北海郡發來的鷹信,張金稱派去北海郡的五千軍隊已經被全殲。
這個消息使壓在張铉心中的一塊大石被搬開了,使他沒有了後顧之憂, 他可以不慌不忙和賊軍耗下去, 直至耗光他們的糧食。
這時,羅士信快步走來禀報道:“将軍,弟兄們已準備就緒。”
張铉轉身将令箭遞給了他,“全力以赴吧!”
“遵令!”
張铉下達了開始反擊的命令,城頭上頓時響起了高亢的号角聲。
“嗚——”
這時反擊的命令,随即鼓聲大作。
南城是賊軍集中進攻之地,東西兩排上百架中型投石機吱嘎嘎地拉開了,皮兜裏放上了一塊四五十斤重的大石,每一架投石機隻需要十餘人來操縱,極大地節省了人力。
除了投石機,隋軍工事兵還建造兩百餘架床弩,也就是大型弩箭,由六名士兵用絞盤操縱,床弩一次發射一支主箭和六支副箭。
主箭長五尺,箭頭爲精鋼, 箭杆爲硬木, 射程達六百餘步,有穿金裂石的威力。
副箭長一尺五寸,是稍大一點弩箭,随主箭一起射出。
除此之外, 五千隋軍士兵手執長矛和弓箭在城頭上嚴陣以待。
張金稱大軍越來越近,已經進入了五百步線,如果是超大型投石機便可以投射了,但武城縣的投石機略小,射程隻有三百步遠。
羅士信注視着賊軍的進攻浪潮一步步迫近城池,前軍鋒頭已進入五百步了,他手中綠色戰旗一揮。
“床弩射擊!”
隋軍的床弩驟然射出,兩百支四尺長的硬木鐵箭和無數密集的小箭一齊射向賊軍大軍。
密集的箭矢呼嘯而至,賊軍盾牌擋不住強勁的箭矢,軍中一陣人仰馬翻,數百名賊軍士兵被射倒,大箭更是強勁無比,一支箭将兩名士兵射穿。
強烈的投石**誘惑着羅士信,但他手中的紅旗始終沒有揮下,紅旗不揮下,每架投石機旁的指揮手便不敢下達射擊的命令。
三百步,賊軍終于進入了投石機的射程,羅士信手中的紅旗終于揮下了,“射!”一百餘名隋軍指揮手幾乎是同時嘶聲大喊。
投石機發動了,百餘根長長的抛杆揮出,将上百塊巨大的石頭向賊軍陣營中砸去,巨石發出尖利的呼嘯聲,在空中翻滾,迅疾無匹地出現在了賊軍軍的頭頂,賊軍士兵一陣大喊,紛紛向兩邊躲閃,或者鑽進皮鬥中。
‘轟!’的一聲悶響,巨石砸下,塵土飛揚,幾名賊軍士兵躲閃不及,被砸成了肉醬,強大的沖擊力使巨石繼續翻滾,直沖進賊軍士兵群中,頓時慘叫聲一片,十幾名士兵被撞死,血水四濺,整顆巨石被染成了紅色。
又是一聲巨響,一塊巨石砸中了皮棚,‘嘭’的一聲震響,皮鬥的滑膩使磨去了棱角的巨石無法打實,滑飛出去二十餘步,這一塊巨石沒有達到效果。
但皮鬥并不是每一塊巨石都能承受,這取決于石塊本身的光滑程度,如果石塊粗糙毛棱,那皮鬥就很難發揮效果。
又是一聲悶響,伴随着支架的碎裂聲,一隻皮棚被砸塌了,數百名藏身皮鬥下的賊軍士兵跌跌撞撞爬出,不少人被倒塌的木柱砸傷,在皮棚下痛苦**。
第二輪投石機再次發射,上百塊巨石在空中翻滾,呼嘯着砸來,砸得賊軍士兵人仰馬翻,血肉橫飛,皮棚破碎,排筏折斷,緊接着第三輪、第四輪.....每一輪投石發射便有數百人傷亡。
盡管投石機威力巨大,但畢竟數量少,無法形成巨大的殺傷力,一萬餘名賊軍大軍已經奔湧到了城下,城上隋軍萬箭齊發,箭如冰雹急雨,鋪天蓋地向賊軍射去。
賊軍士兵舉盾相迎,但和臨淄縣弓箭相比,武城縣的隋軍弓箭殺傷力大得多,隋軍士兵使用大弓,這種弓雖然精準度不高,但彈射力強,能将長一尺三寸的硬木兵箭射出八十步遠。
這種箭的箭杆是用白蠟木或者槭木制成,十分堅硬沉重,隋軍士兵抛射出去,它利用自身的重力穿透賊兵士兵所用的木闆盾牌,射傷力很強,屬于守城利器。
兵箭嗖嗖射下,不斷有人中箭慘死,在箭雨中,幾千賊軍士兵将數丈長的排筏‘轟!’地搭放在護城河上,形成了二十幾座臨時樹橋,使護城河下面的尖樁失去了防禦作用。
一架架三丈餘高的寬大梯子搭上了城頭,一群群兇悍的賊軍兵沖上梯子,開始向上攀爬,隋軍的箭雨斜射而至,滾木礌石迎頭砸下,一串串賊軍士兵慘叫着從樓梯上摔下。
身上被箭射中,頭顱被砸碎,城牆下死屍堆積如山,緊接着又有賊軍士兵瘋狂地攀上樓梯,不顧一切向上沖鋒。
這時,賊軍大營中再次鼓聲大作,又有五千賊軍士兵飛奔而至,塵土飛揚,他們需要用最快的速度穿過五百步到三百步這一段巨石和床弩的射程區。
巨石呼嘯而至,将一片片賊士兵砸翻,床弩之箭強勁快疾,一支箭便能射穿兩到三人,士兵翻滾慘叫,大石和箭矢下到處是慘不忍睹的屍體和血漿。
此刻,張金稱已投入了兩萬名攻城士兵,城池攻防戰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
........
一萬三千名賊大軍已經全部越過了護城河,城下的屍體已經堆積如山,屍體中汩汩流出的血如小溪一般流進了護城河,将幹涸的河床染成了紅色。
城下增援而來的數千賊軍也亂箭齊發,城上城下箭如密雨,交織成了一片箭網,賊軍高舉盾牌,頂着滾木礌石,踏着同伴的屍體,攀着城梯瘋狂地向城上進攻。
每個人的腦海裏都回蕩着張金稱的懸賞,第一個沖上城頭者賞金千兩,巨額的懸賞使他們完全忘記了死亡的恐懼,不顧一切攀城而上。
每一時刻,每一瞬間都有賊士兵被弓箭射中,被巨石和滾木砸中,砸得頭破血流,慘叫着從城梯上摔下或者滾翻下來。
城頭,十幾名隋軍守住了一個城垛,三四名士兵正和拼命登城的賊軍士兵激戰,另有幾名士兵則在兩邊向登城賊軍的側面射箭,或者舉起巨石,将嗷叫着的賊軍士兵砸翻下去。
這時,一名隋軍慘叫一聲,他被城下的一箭射中了面門,仰面摔倒,另一名隋軍士兵迅速上前填補了他的位置,經過了近兩個時辰的熬戰,隋軍也同樣死傷慘重,死傷近千人,大部分都是被箭射死,也有一部分是與沖上的賊軍厮殺時陣亡。
這時,一名隋軍旅帥找來一根長鐵叉,叉住了城梯橫攔,奮力向外推去,“把鐵鈎拔掉!”他大聲吼道。
十幾名隋軍放棄了射箭,紛紛上前舉刀亂砍,将挂在城頭上的鐵鈎接頭硬生生砍爛,鐵鈎從攻城梯上脫落。
衆人一起推動梯子大喊:“一、二、三!”
城頭上覆蓋着光滑的冰面,厚重的城梯慢慢向右邊滑去,城梯漸漸離開了城頭,已經在城頭上支撐不住,順着冰面滑了下去。
梯子上的近百名賊軍發出一串長長的慘叫,有的從梯子上跳下,大多數人随着梯子一起,重重地摔了出去,‘轟!’的一聲巨響,梯子被摔散了架,梯子上的百餘人或死或傷,動彈不得。
雖然張金稱派出的軍隊是他認爲的烏合之衆,但這種烏合之說隻是指士兵在陣型和戰場激戰,而在攻城上,因爲有張金稱的重賞激勵,每個賊軍士兵都格外拼命,也給隋軍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在城西端盡頭,隋軍終于出現了危機,這一帶近百丈長的城頭主要是物資堆放之地,由五百多名剛剛被改編爲隋軍的戰俘守衛。
由于物資堆放之地十分狹窄,擺不開戰場,隋軍的防禦也不是很嚴密。
指揮攻城的賊将段正忠發現了這個防守漏洞,他立刻命令三架攻城梯悄悄改從這裏進攻。
又調集了一千名精銳的賊軍,也就是張金稱的無常軍,他們是張金稱直屬軍隊,個個身高力大,作戰兇悍。
夜色昏黑,在一片混戰中,尉遲恭并沒有發現賊軍的企圖,數百名精銳的賊士兵迅速向上攀登。
守衛西端盡頭的隋軍開始叫喊起來,他們有的向下扔石塊,有的用長矛在城梯上亂捅,但都無法阻止賊兵登城。
武城縣的危機終于出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