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铉心中大喜,援軍這麽快就來了嗎?而且居然是裴行俨,也就是裴元慶,此人可是隋末赫赫有名的第三條好漢。
但張铉還是有一絲疑惑,怎麽隻來了百餘名騎兵?
裴行俨字元慶, 今年隻有十七歲,出身河東著名望族的聞喜裴氏,他身材和張铉一般高大,細腰寬肩,皮膚白皙,相貌英武俊秀, 舉止沉靜有禮, 是一個罕見的美少年。
他不僅相貌英俊, 而是武藝高絕,手執一對八棱梅花亮銀錘,重達一百六十斤,和羅士信一起被譽爲飛鷹雙猛。
裴行俨仿佛明白張铉的疑惑,又微微笑道:“我是奉命來永濟渠沿岸巡邏,恰好遇到了張将軍派去求援的士兵,所以我便急急趕來,正逢将軍反擊敵軍。”
“原來如此,多謝裴校尉及時趕來救援,不知張大帥現在如何?”
裴行俨向後看了一眼道:“時間緊迫,不如邊走邊說!”
張铉頓時醒悟,後面可是有敵軍主力追兵,時間不能耽誤, 連忙稍稍整頓了一下軍馬,便率領士兵們疾速向南撤離。
半個時辰後,張金稱率領一萬大軍趕到了戰場,望着戰場上滿地的屍體, 張金稱狠得咬牙切齒。
‘咔嚓!’一聲, 他将手中箭折爲兩段,他就在剛才得到了消息,在涿郡搶奪他戰馬之人就是這個張铉,消息晚到一步,他竟然把仇敵白白放走了。
“大王,繼續追吧!給傅将軍報仇!”他手下将領紛紛大喊。
張金稱雖然更加恨之入骨,但他也知道不能再追下去了,追得太遠就會給高士達和窦建德襲擊自己老巢的機會,他緩緩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張金稱遲早會拿他的人頭來當尿壺!”
.......
張铉帶着士兵一路疾行軍,多虧有了裴行俨帶路,他們行軍變得順利很多,走出二十餘裏後,裴行俨笑着一指南面小路,“從這裏過去,前面數裏外就是永濟渠的土地廟渡口,過了永濟渠,就離開了張金稱的勢力範圍,張金稱不敢輕易過河。”
張铉暗忖,‘原來還有這個規矩,早知道自己就不用進清河縣,直接渡河過去多好,還和張金稱惡戰一場,損失了一百多名弟兄。’
他沒有多問,便喝令手下道:“轉道去渠邊渡河!“
衆士兵轉道向永濟渠奔去,不多時來到了永濟邊上,果然有一個渡口,數十艘大大小小的船隻停泊在渡口旁。
“将軍快看!”
一名士兵指着河邊一溜船隻喊道:“那不是我們的船嗎?”
張铉也看見了,河邊停泊了三十艘平底糧船,正是他們從涿郡過來的船隻,居然沒有南下,直接停在這裏了。
張铉大喜,急令士兵前去聯系船夫,讓他們把船隻首尾連接起來,做成一座簡易浮橋,軍隊開始列隊過河。
“張将軍打算去齊郡見我們大帥嗎?”裴行俨笑着問道。
張铉搖了搖頭,“我倒是有這個想法,可惜我必須要在五天内趕到洛陽,隻能下次了,現在飛鷹軍怎麽樣?”
裴行俨苦笑了一聲,“現在我們被困在齊郡根本動彈不得,糧草十分緊張,因爲幾個月前發生之事,山東各郡地方官府對我們十分仇視,我們幾次想來清河郡攻打張金稱,卻都遭到清河郡官員的堅決反對。”
“爲什麽?”
“這還用問嗎?“
裴行俨冷笑一聲道:“張金稱幾次率軍過高唐縣,太守、長史們都毛發不損,将軍說爲什麽?”
張铉明白裴行俨的意思,清河郡地方官府都已成爲雙面官員,既效忠隋朝,同時也是張金稱的下屬,估計不止清河郡,附近各郡基本上都一樣。
“那你們打算怎麽辦?”
“現在暫時也不知道,大帥爲此也十分苦惱,畢竟我們的軍糧都是由地方官府供應,這次他讓我來清河郡,也是想了解一下這邊的情況,順便向郡衙催糧,将軍真不随我去齊郡?”
“我就不去了,請裴校尉替我轉告張帥,我在天寺閣酒肆所說的話并非是一句戲言,裴校尉,我們後會有期!”
“我一定轉告,張将軍,後會有期!”
裴行俨向張铉行一禮,率領手下過了永濟渠,他們紛紛翻身上馬,押解着降卒向遠方而去,張铉默默望着他們走遠,又回頭看了看清河縣方向,此時天色已經漸漸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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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城,一輛寬大華麗的馬車在數十名随從護衛下緩緩駛入了東平城,引來了無數人的目光。
盡管這裏是大隋都城,生活在這裏的權貴不計其數,但自從大業八年後,絕大部分權貴出門都變得十分低調,就連最喜歡炫富的虞世基妻子出門時也戴上了普通頭簪。
而此時這輛鑲嵌着金絲玉片的四駕馬車卻堂而皇之地駛入了洛陽城,連旁邊幾十名騎馬随從也穿着鮮豔羅绮,不得不令人側目。
馬車内,太原留守李淵正透過薄薄的紗簾望着大街上的情形,他眼睛裏充滿了憂慮,他這次入京,名義上是述職,但實際上是因爲洛陽出現了不利于他的消息。
一條谶語從半個月前開始,悄然在洛陽流行,‘桃李子,得天下,皇後繞揚州,宛轉花園裏。勿浪語,誰道許?’
這條谶語讓李淵惶恐萬分,他感覺有人在暗中針對自己,如果他再不有所行動,他全家都會死在這條谶語之上。
“停車!”
這時,李淵看見了路邊有一群孩子在玩耍,急忙叫停了馬車。
他從馬車上走下來,慢慢走到孩童旁邊,掏出一把錢笑道:“我有個獎勵,誰會唱桃李章,這把錢就給誰。”
一群孩子面面相觑,同時唱了起來,‘桃李子,得天下,皇後繞揚州,宛轉花園裏。勿浪語,誰道許?’
“大叔,這首歌人人都會唱,有什麽稀奇!”
李淵的心仿佛一下子墜入了深谷,他随便找幾個孩子都會唱,可見這條谶語已經在洛陽廣泛流傳,皇帝豈能不知?
他把錢給了孩子,長長歎了口氣,走進了馬車,令道:“去武川府!”
馬車調頭,向洛陽著名的書院武川府駛去。
今年武川府内也發生了一連串的大事,李淵殺元弘嗣、被封爲太原留守的惡果逐漸出現,關隴貴族中的元氏家族糾集陳氏家族和于氏家族,聯合向會主窦慶發難,要求武川府就此事給一個說法,否則他們将集體退出武川府。
爲了不讓關隴貴族分裂,窦慶不得不去求獨孤順出面調停,獨孤順是關隴貴族之首,也隻有他能挽回武川府的分裂,但獨孤順卻提出了淨化武川府的條件,窦慶不得不答應,将張仲堅、李靖等十幾名武川府骨幹清除。
雖然暫時穩住了元氏家主,但這件事也讓窦慶大病一場,武川府的日常事務也不得不交給他侄孫窦衍暫爲代理。
武川府後宅内,窦慶正拄杖在花園裏緩緩踱步,義女張出塵陪同在一旁,窦慶大病初愈,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身體十分虛弱,用拐杖指了指前面一座涼亭笑道:“坐一下吧!”
張出塵連忙讓丫鬟在涼亭石凳上鋪了軟墊,她小心扶着窦慶坐下,“義父,慢一點!”
窦慶慢慢坐下,笑道:“原以爲這場病會要我的老命,沒想到我的命還挺硬,閻王爺還不肯收,估計我還能再活兩三年。”
“義父别這樣說,您一定會長命百歲。”
窦慶笑了起來,“我早已看開了,活一年也罷,活十年也罷,就像你希望的,活到一百歲也罷,其實都沒有意義,我隻是希望武川府最終能完成它的使命,我就可以瞑目了。”
說到這,窦慶又看了一眼張出塵,“還有你,我也希望你能嫁個好人家,不要再拿柄劍風風火火殺來殺去了。”
張出塵臉一紅,低聲道:“女兒現在還不想這件事。”
窦慶點點頭,“也是,你現在是火鳳之首,少了你還真不行,出塵,你現在有仲堅的消息嗎?”
張出塵猶豫一下道:“聽說大師兄和藥師大哥去了西域,一年後方回。”
“哎!這是我造的孽。”
窦慶心中遺憾,他知道就算把張仲堅和李靖清除出武川府,獨孤順還是不肯放過他們,因爲他們知道太多武川府的秘密,兩人不得不逃去西域避禍,這讓窦慶心中十分歉疚。
這時,窦慶的侄孫窦衍匆匆走來,躬身施禮道:“祖父,姑父來了!”
窦慶點點頭,“讓他過來!”
窦慶又給義女張出塵使個眼色,張出塵會意,帶着幾名丫鬟暫時退了下去。
不多時,李淵匆匆走來,他在窦慶面前跪下,“小婿拜見嶽父大人!”
“起來吧!”
窦慶臉色有些不悅,他對侄子道:“你也下去!”
窦衍退了下去,涼亭内就隻剩下窦慶和李淵兩人,窦慶冷冷道:“聽說李使君在太原過得挺适宜,無比滋潤,怎麽還會有精力來我這裏?”
李淵明白嶽父的惱火,他苦笑一聲,無奈道:“小婿也寫信給嶽父大人解釋過,小婿隻是爲了效仿蕭何,以貪賂來迷惑今上,實在是不得已,絕非我本意。”
窦慶搖了搖頭,“你以爲楊廣就那麽傻嗎?看不出你在故意掩飾?還有,你自毀名譽,現在不僅在太原名聲敗壞,連洛陽都在傳你的貪名,叔德,你還想做大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