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郡臨朔宮内,隋帝楊廣接待了遠道而來的新羅使者,使者是一名僧人,新羅著名的高僧昙育法師,他曾多次出使大隋, 曾兩次被楊廣接待。
楊廣坐在書房柔軟的象牙榻上,不露聲色地聽着昙育法師呈禀。
“陛下,我們王上願意出兵協助隋軍作戰,爲大隋攻下平壤,教訓目無君主的高元,戰争結束,新羅軍隊立刻撤回金城, 高句麗子女金帛, 新羅絕不擅動,高句麗土地,新羅也絕不逾越一寸。”
“那朕就不明白了,新羅什麽都不要,出兵做什麽?”楊廣冷冷問道。
昙育法師連忙合掌施禮,“高句麗一直是新羅大敵,我們隻想除去這個勁敵,以保北部邊境安全,别無他意。”
楊廣拾起真平王金白淨送來的國書看了一遍,說道:“這件事讓朕考慮一下,然後再回複你們,你先退下吧!”
“貧僧告辭!”
昙育法師合掌施一禮,慢慢退了下去, 楊廣沉思片刻,吩咐左右道:“速去宣裴尚書來見朕!”
裴钜此時就在朔宮内,不多時,有宦官在門口禀報:“陛下, 裴尚書來了!”
“宣他進來!”
片刻, 裴钜匆匆走進書房, 躬身行禮,“老臣參見陛下。”
“正如愛卿所言,新羅王果然派人來了。”
裴钜精神一振,“他們真來了?”
楊廣點點頭道:“坐下說吧!”
裴钜坐了下來,楊廣将新羅真平王的書信遞給裴钜,裴钜打開看了一遍,冷笑一聲道:“果然不出微臣所料,他們已經急不可耐了。”
楊廣沉思片刻問道:“朕在考慮,如果把高句麗滅亡,設置安東都護府,或許一樣能阻止新羅北上。”
裴钜搖了搖頭,“如果陛下設置安東都護府,必然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分散大隋的精力,一旦朝廷無力控管,新羅肯定會乘虛而入,吞并整個半島,那時我們将面臨一個更強大更桀骜不馴的異族政權,遼東也将陷于危險之中,所以微臣堅持保留高句麗的存在,甯願要一個打爛弱小的高句麗,也不能面對一個強大的新羅。”
裴矩看得很透徹,大隋亂局将至,一旦設立安東都護府,必然會出現無力控管的局面,最終導緻新羅趁虛北上,安東都護府不是不可以設立,但必須是盛世才行。
裴钜又道:“從真平王派人來表示願意出兵助戰就可以看出他們的野心,他們唯恐陛下接受高句麗的求和,是想趁這個機會徹底滅亡高句麗。”
楊廣雖然一心想滅亡高句麗,建立安東都護府,但裴钜戰略之說又很有遠見,使楊廣最終被說服,隻是他心中多少有點不甘。
裴钜看出了楊廣心中的猶豫,又笑着勸道:“微臣也很願意建立安東都護府,但卑職認爲現在時機還不成熟,等陛下徹底清除天下動亂,國力強盛,四海安甯之時,再出兵攻打高句麗,那時不僅是高句麗,應該連新羅、百濟一道滅亡,在半島上建立郡縣,視同中原,這不就是陛下所期待的嗎?”
裴钜最終勸服了楊廣,留一個打爛的高句麗來牽制新羅的野心,更加符合大隋目前的利益,他沉吟一下道:“朕就擔心平壤決戰已經開始,來不及阻止來護兒了。”
“這不用擔心,禦史中丞崔君肅就在烏骨城,陛下派八百裏加急,将旨意傳給崔君肅,由他來向來護兒宣讀陛下的旨意。”
楊廣點了點頭,“朕立刻就拟旨!”
就在來護兒登陸後的第三天,副将周法尚也率領一萬五千人抵達了平壤城,兩支隋軍在平壤城以西約十裏外的原野上彙合,并修築了堅固的闆牆式營盤,與此同時,高句麗軍也在城内厲兵秣馬進行備戰,戰争陰營籠罩在平壤城上空。
隋軍的大營駐地也是精心挑選,距離浿水隻有一裏,一條寬闊的大道直通浿水河岸,那裏有高句麗人修建的一座内河碼頭。
雖然海船無法駛入内河靠岸,但大量的小船卻可以運載糧食在碼頭上靠岸,這便大大減輕了隋軍糧草及軍事物資的運輸困難,隻需要走一裏路便運抵大營。
大營是用泥土和木材構築而成,高一丈五尺,十分堅固耐用,周長約有八裏,俨如一座小城,三萬大軍便駐紮在軍營内。
隋軍由二十營兵力組成,平均每營一千五百人,但事實上是由大營和小營組成,大營有三千人,小營隻有千餘人。
張铉和他的十六營駐紮位于軍營的北面,由兩百頂帳篷組成,他屬于周法尚率領的左軍。
這天下午,張铉正率領他的手下在占地三百畝的訓練場一角演練長矛陣法,決戰的陣型已定,張铉的軍隊被編爲左翼長矛軍,平均每九百人編爲一個長矛方陣,另外一百人作爲刀盾手在側面護衛。
“注意左右配合!”
張铉騎在戰馬厲聲吼道:“陣型決不能出現空缺,前面戰死一人,後面士兵立刻給我頂上去。”
士兵們大聲喝喊,殺氣沖天,張铉不由暗暗點頭,他的手下經曆了兩次戰鬥洗禮,殺氣明顯變得濃厚了,這才是真正的沙場戰士。
這時,後面有人大喊:“張将軍,帥帳有令到了!”
張铉一回頭,隻見訓練場邊上站着一名身材高大的文職軍官,正笑着向他揮了揮手,張铉一下愣住了,這名文職軍官不是别人,竟然是在草原分手的李靖。
張铉頓時喜出望外,他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李靖,他急忙翻身下馬,向李靖快步奔去,李靖也難掩飾眼中的激動,快步迎上,兩人大笑着緊緊擁抱在一起,心中都充滿了他鄉遇見舊人的喜悅。
李靖笑着對準他肩窩輕輕捶了一拳,“怎麽也想不到公子居然混到武勇郎将之職,可喜可賀啊!”
“李大哥怎麽會在這裏?”張铉激動地問道。
“一言難盡,我們找個地方坐下談。”
“走!去我的大帳,就在旁邊。”
張铉把李靖帶到自己帳内坐下,給他倒了一碗水,笑道:“我是因爲在草原毀掉了突厥人的三十萬件兵甲,解決了聖上的一樁心事,算是立下大功,所以聖上才封我武勇郎将之職。”
“我也聽說了,哎!爲了三十萬件兵甲,我們險些死在突厥人手中,多虧張仲堅熟悉地形,我們才得以逃脫,誰也想不到那三十萬件兵甲竟然被拔野古族藏匿在北海,早知道我們也跟你去北海了。”
“機緣巧逢罷了,我确實也不知道東西藏在北海。”
李靖笑了笑,“我也隻是說說而已,其實找不找到那批兵甲也和我無關了,你不知道吧!我已經被武川府清理了,不光是我,張仲堅也被清理了,其實是好事,我們又獲得了自由。”
張铉默默點頭,他聽柴紹說起過獨孤順極重血統,很多人都遲早會被清除出去,李靖被清除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并不感到驚訝。
“李大哥又怎麽會在這裏?”
李靖笑道:“我和你們去俱倫湖時就辭去了馬邑郡的官職,離開武川府後就直接返回了趙郡家族,因爲我舅父和來大将軍交情深厚,來大将軍寫了一封信邀請我去他軍中任職,我也想來軍中曆練一番,便答應了,來到涿郡後才知道你已經奉命去遼東了。”
李靖的舅父就是前大将軍韓擒虎,李靖出現在軍中也就不奇怪了,張铉點點頭,又笑問道:“現在李大哥在軍中擔任什麽職務?”
“我現在任參謀軍事,屬于來大将軍幕僚,今天上午才和後勤糧船一起抵達大營,來大将軍讓我通知你,今天晚上輪到你們訓練夜戰。”
夜戰訓練是張铉期待之事,但他更關心一起訓練的對手,他急問道:“我們對手是誰?”
“是宇文成都的第一營,怎麽樣,期待嗎?”李靖笑問道。
張铉也不知道是期待還是擔心,他居然是和前軍最精銳的宇文成都部進行夜間訓練作戰,他心中不由有點緊張起來。
李靖看出了張铉的緊張,便拍了拍他肩膀語重心長道:“不用緊張,和精銳之軍訓練才能提高自己的戰鬥力,這是好事,你應該慶幸才對!”
張铉默默點頭,李靖說得不錯,他确實應該感到慶幸才對。
李靖站起身笑道:“我得回去複命了,以後我們有時間再細談。”
“好吧!有時候我們再細談,我還想向李大哥請教武藝呢!”
“是張仲堅給你的紫陽戟法吧!我久聞其名了,确實很想一見,或許今晚上我就能見到。”
李靖哈哈一笑,拱拱手便轉身揚長而去,張铉将他送出大帳,他凝視着李靖的背影走遠,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種長遠的期待。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