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遜武是并州人,家境豪富,他父親早年也是行武出身,跟随過宇文述,曾任宇文述帳下倉曹參軍事, 後來從軍中退仕後經商緻富,他一心想爲兒子在軍中謀個一官半職。
骁果新軍成立使馬遜武的父親看到了機會,他用一萬貫錢走了老上司宇文述的路子,兒子馬遜武便得到了這個軍府長史之職。
馬遜武是商人的兒子,算計利益成本是他的本能,既然花了一萬貫本錢,他就要想辦法收回來。
或從軍糧物資中克扣, 或從軍官任命中撈錢,或利用士兵去打家劫舍, 辦法有的是,他在入職前便已得到過詳細指點,關鍵是他要在軍中建立自己的勢力。
但馬遜武卻沒有想到,他在軍府中遇到了比他更貪婪的人,那就是主将司馬德恒,兩人幾乎是同時入職,入職第一天就開始了軍官任命權的争奪,大家都心知肚明,校尉值一千貫錢,旅帥三百貫錢,隊正八十貫錢,就連小小的火長, 也有十貫錢油水。
兩人一番争奪,馬遜武在物資分配權上占據了上風,但在官職推薦任命上卻輸給了司馬德恒。
不過馬遜武在第三營卻沒有落下風, 四名校尉中有三人是他提名任命。
大帳内, 馬遜武聽完了王緻國的哭訴,他恨得牙齒咯咯直響, 該死的張铉,整肅軍紀也就罷了,卻不給自己面子,趁機清洗自己的軍官。
馬遜武和宇文述的三太保劉猛雕關系極好,他昨天晚上便得到了劉猛雕派人送來的信,這才知道張铉和自己後台宇文述有很深的矛盾,所以今天張铉上任,他故意遲遲不來。
現在張铉上任第一把火就燒到自己身上,這口氣他怎麽咽得下,他負手在大帳内來回踱步,他也知道這個張铉也是有背景後台之人,他是燕王楊倓之人,如果自己和他貿然翻臉,恐怕隻會便宜司馬德恒。
如果張铉和司馬德恒聯手把自己擠走,那自己的一萬貫錢豈不是白白浪費了,想到這,馬遜武克制住了自己的滿腔仇恨,此事還不能急于一時,須從長計議。
他便對王緻國道:“我遲早會給你一個說法,但不是現在,你先呆在我身邊,我看看二營的空缺,想辦法給你安插進去。”
王緻國心中感激,磕頭泣道:“一切由長史做主!”
馬遜武心中冷冷哼了一聲,‘張铉,我看你能猖狂到幾時?’
次日天不亮,三營内隆隆鼓聲敲響了,隻見無數士兵從一百餘頂大帳内狂奔而出,他們個個盔甲整齊,臉上大都有驚惶之意,看得出大部分人都是和甲而睡,不敢脫去盔甲,新任郎将昨天的雷霆手段都把他們吓壞了。
張铉身着鐵盔鐵甲,負手站在高高的木台上,目光冷厲地注視着從四面八方跑來的士兵,在木台右下角站着五十名軍紀兵,其中三名火長已被他任命爲隊正,頂替被殺的三人,他言而有信,率先收服了五十名軍紀兵的心。
張铉深知軍紀的重要,軍紀嚴明是一支精銳之軍的前提,其次是賞罰分明,再其次就是訓練有素。
在三百聲鼓停止之前,隊伍便已集結完畢,所有軍官都在緊張的清點自己手下人數,出乎所有人意料,除了昨天被責打的三十八名士兵和兩名中暑身亡的士兵外,其餘士兵全部都到齊了,竟然沒有一個逃兵。
這讓所有軍官都很驚訝,他們昨晚私下議論,還以爲會大量出現逃兵,卻沒有想到,竟然沒有一個士兵逃跑,這是怎麽回事?
他們怎麽也想不到,昨晚堅持到最後的士兵每人得了一百文賞錢和記功一級,極大鼓舞了所有的士兵,讓士兵們看到了公平的希望。
“啓禀将軍,所有弟兄都已到齊!”
張铉走到木台前,用他低沉的聲音對所有士兵道:“今天大家表現得不錯,隊伍整齊了很多,軍容也煥然一新,不過還不夠,明天上午集合,隻有兩百通鼓,後天一百通鼓,十天後減爲五十通鼓,鼓聲完畢必須歸隊,一次遲到杖五十,三次遲到者斬!”
高台下一片寂靜,所有士兵都被張铉嚴令震撼住了,呆呆地望着他。
張铉又緩緩道:“我的目标是把你們這支軍隊打造爲大隋最精銳之軍,讓你們每個人都擁有屬于自己的榮耀,除了治軍嚴厲,我還會賞罰分明,立功者賞,就算他是奴隸之身也一樣重賞,同樣違紀者嚴懲,就算是大将軍的兒子我也照殺不誤,從今天開始,就從現在開始,你們所有人在我眼中都一律平等!”
士兵們開始激動起來,他們被張铉的嚴厲震懾,都又被張铉的鼓舞感化,公平、賞罰分明,這是每一個士兵的渴望,他們内心激動萬分,就恨不得振臂高呼。
但也有幾名軍官目光帶着輕蔑之意,每一個上任者都會這麽說,可在利益面前,誰又能堅持初衷?
張铉嚴厲的目光掃過所有人的臉龐,他看見了幾名軍官眼中的不屑,一指營外,厲聲喝道:“如果不幹,現在就可以走,我張铉絕不阻攔!”
幾名軍官吓得低下頭,沒有一個人離去。
張铉點點頭,“很好,既然都願意接受我的規矩,那就從現在開始訓練,二十天後,我會讓你們脫胎換骨,讓你們從戰場上活着回來,解散,各隊開始訓練!”
一千名士兵轟然解散,在校尉等軍官的帶領下向校場跑去,開始了成軍以來的第一次正式訓練,此時天還沒有亮,夜空隐隐翻起了魚肚白,十萬大軍都在沉睡之中,唯獨在二十七府的訓練場上,一支千人士兵開始了軍陣訓練。
三營一共有兩百頂大帳,其中一百二十頂是士兵和軍官寝帳,其餘還有騾馬帳、糧草帳、軍械帳、夥頭帳等等。
張铉來到了夥頭帳,夥頭帳也就是廚房,一共有十名夥頭兵,他們也參加了集合訓話,剛剛才趕回來。
在訓練一個時辰後,士兵們要休息吃早飯,保證夥食供應也是維持士氣的重要因素,總不能一邊喊口号,一邊餓肚子,所以張铉在訓話結束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來視察夥頭帳。
三頂夥頭帳内衆人都忙碌成一團,誰也沒有注意到張铉的到來,張铉見帳内有幾口大陶罐,每一口陶罐都俨如水缸大小,上面有木蓋子,熱氣從蓋子的縫隙裏散出,他打開蓋子嗅了一下,頓時眉頭一皺。
“這是什麽?”
幾名夥頭兵這才發現郎将也在帳中,爲首火長連忙跑來行禮,“參見将軍!”
張铉指了指陶罐問道:“這裏面是什麽,怎麽有股怪味?”
“回禀将軍,這裏面是腌菜,也是我們的主菜。”
火長見張铉面有愠色,又慌忙解釋道:“用腌菜的好處就是鹽分足,可以保證弟兄們的體力。”
張铉忍住怒火問道:“别的菜沒有嗎?每天就吃這種腌菜?”
火長很無奈一攤手,“基本上是這樣了,偶然也會有點新鮮的瓜菜,其實菜主要是保證鹽分,關鍵是主食,骁果軍最大的好處就是能吃飽肚子,這也是大家願意從軍的主要原因。”
“那油水和肉食呢,從來沒有嗎?”
火長搖搖頭,“除非是遇到犒軍,否則一年也難吃到一兩次,不過校尉以上軍官的肉食是能保證的,上面有規定,每營每天有五斤肉,主要是供應軍官。”
“把五斤肉剁碎了熬大鍋湯,從今天開始,所有軍官和士兵一起吃飯,包括我在内!”
張铉吩咐完,轉身便大步離去,火長呆呆望着他背影遠去,不由撓了撓頭皮,居然把軍官的肉食取消了,這可怎麽辦?
這時,他見一名手下拎着一籃子羊肉從外面進來,連忙道:“将軍有令,把肉剁碎了熬成大鍋湯,快去!”
張铉從夥頭帳出來,心中着實有點郁悶,昨天他吃得不錯,有肉餅有鮮湯,哪裏想到那是因爲他是郎将,一般士兵連肉的影子都看不見。
這樣可不行,既然他張铉要求士兵們強化訓練,那福利也得上去,士兵最大的福利就是夥食,隻有想辦法把夥食提上去,士兵們内心才會平衡。
張铉回到自己軍帳,立刻命人把倉曹參軍找來,倉曹參軍名叫崔禮,和博陵崔氏同宗但不同支,渤海郡人,年約二十五六歲,身材中等,長得很斯文,雖然是文職軍官,卻沒有半點軍人氣質,倒有股濃濃的書卷氣息,張铉剛見到他時,還以爲他是一名教書匠。
張铉已經摸清了三營的底細,雖然所有旅帥以上的軍官都是由司馬德恒和馬遜武提名任命,但兩個參軍卻直屬于兵部,和二馬沒有關系,這兩人他多多少少可以信賴。
崔禮盡管長得比較文弱,但爲人精明,尤其擅長算術,他出任倉曹參軍非常合格,将賬簿和物資整理得井井有條。
他快步走進大帳,躬身施禮道:“參見張将軍!”
“我有一件事想和崔參軍商量一下。”張铉開門見山道。
“将軍請說!”崔禮心中有些不安,他很擔心張铉新官上任的第二把火燒到自己這裏。
“我想改善士兵夥食,如果我向上面申請增加每天的肉食供應,你覺得可能性有多大?”
崔禮心中暗暗松了口氣,原來是爲這件事,他搖了搖頭道:“肉食的定量不是我們軍府決定,而是上面決定的,連長史也沒有辦法,上面認爲普通士兵能吃飽飯就不錯了,肉食對他們太奢侈。”
張铉卻不這樣認爲,他的士兵可是要賣命打仗的,肚子裏沒有油水,讓他們怎麽奮勇殺敵。
這時,崔禮猶豫一下又道:“雖然每個軍府的肉食定量不能改變,不過我聽說有些軍府私下裏也養羊養雞,如果将軍想考慮改善士兵夥食,也可以從這裏入手。”
“軍營可以自己從外面買肉食嗎?”張铉沉吟一下問道。
“這當然也可以!”
崔禮隐隐猜到了張铉的意思,難道他想自己掏錢給士兵改善夥食不成,這簡直聞所未聞。
但張铉自有他的想法,他自己本身就有一千兩黃金,而昨天皇帝楊廣又賞給他五百兩黃金,他便可以把這五百兩皇帝用在士兵身上,用作福利和獎勵。
張铉點點頭,“我知道了,崔參軍去吧!”
崔禮行一禮,快步離去了,張铉閉眼沉思片刻,他心中有了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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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