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鬼天氣,才五月底就熱得不讓人活了。”
“要不玉郎和我去冰窖裏練武?那裏倒很涼快。”張铉笑道。
羅成連忙搖頭,“太寒冷了,我還是甯願熱一點。”
他也看過張铉的青石經,不過青石經對他沒有什麽意義,他六歲開始培元打下基礎,七歲練聚力之術,已經有兩次突破,已經無法再練。
其實張铉也是後來才慢慢明白,當初王伯當說的話沒錯,每家練習聚力術的方法不同,藥的配方也不同,一旦選擇了,就不能再練别人家的武功,否則輕則殘廢,重則喪命。
而且青石經是專門針對成年人後天補練,紫胎丹更是根據成年人體質配制,因爲孩童無法承受那種體内的酷熱,可就算是成年人,如果沒有張铉那種過人的資質也不能練習,不然會出大問題。
所以羅成對青石經的興趣遠遠比不上紫陽十三戟,他隻是對紫蟲玉蛹感興趣,向張铉讨了兩條,給他準備生孩子的二姐安胎。
羅成上面有兩個姐姐,都已經出嫁,大姐嫁給了他的表兄,範陽盧氏嫡次子盧慶元,二姐嫁給趙郡李氏,兩家都是河北的名門世家。
這也是羅藝的苦心安排,如果他想在幽州站穩腳跟,就必須和河北世家聯姻,他甚至考慮讓兒子羅成娶盧家之女。
“今天是不是去盧家相親了?”張铉又笑問道。
羅成很怕提這件事,連忙岔開話題,“我給你找的合适的鐵匠了。”
張铉大喜,他想把迦沙玄鐵打造成戟頭,找了好幾個有名的鐵匠,但他們都不敢接這個活,張铉隻能求羅成這個地頭蛇幫忙,沒想他這麽快就找到了。
“在哪裏?”
“就在盧家莊,你什麽時候跟我過去。”
張铉心急如焚,一刻都等不了。
“我們現在就去!”
他轉身向自己房間跑去,羅成在後面大喊:“把你的槍矛也帶上!”
羅成心中對張铉充滿感激之情,他嗜武如命,可惜他的力量不夠強,隻有兩次聚力突破,使一杆六十斤的鐵槍,他隻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槍法之上。
羅家的五鈎神飛槍雖然也是天下赫赫有名的槍法,但它卻遠遠不能和雷神錘、萬歲镋和紫陽戟這三大神技相比。
但老天眷顧他,讓他認識了豪爽仗義的張铉,讓他學到了傳說中的紫陽戟。
可惜紫陽戟是重兵器武藝,他力量不夠,羅成便靠自己的絕頂聰明,将紫陽戟和家傳的五鈎神飛槍融合起來,在短短半個月内,他的槍法突飛猛進,連他父親也敵不過他十個回合,從前他可不是父親的對手。
張铉卻不知道,正是他的無意之舉,竟然造就了一個以槍法聞名于天下的猛将。
兩人出了羅府,騎馬向城北門而來,大街上人潮洶湧,異常擁堵,原來北城門旁開始赈粥,似乎把滿城的流民都引來了。
張铉見遠處城門附近全是黑壓壓的人頭,不知擁擠了多少萬人,他有些驚訝道:“玉郎,薊縣的流民好像不少啊!”
“是啊!”
羅成歎了口氣,“我聽父親說,足足有三四十萬之多,當今天子也下旨涿郡官府安置他們,可怎麽安置?也隻能每天赈點粥,任由他們占地搭建窩棚。”
“讓他們回鄉不行嗎?”
羅成搖了搖頭,“如果沒有軍隊護衛,就算他們離開薊縣也無法回鄉,要麽逃亡突厥,成爲突厥王朝的臣民,要麽會被王拔須、魏刀兒、盧明月等匪衆争搶,隻會白白便宜了這些土匪,所以當今天子甯可讓他們呆在城内,每天施舍一點糧米赈濟他們,也不準涿郡官府趕他們回鄉。”
張铉這才明白其中的道理,便不再多問,這時,他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喊他,一回頭,見一名騎馬人向奔了過來。
“張铉,你怎麽在這裏?”
張铉認出了他,竟然是自己在燕王府的原頂頭上司酒鬼陳梁,他也喜出望外,連忙翻身下馬,兩人哈哈大笑,擁抱在一起。
陳梁笑着給了他肩窩一拳,“臭小子,你不是去突厥了嗎?怎麽在這裏?”
“小弟剛從草原回來,走的是幽州路。”
“哦!原來如此。”
他又看了一眼羅成,“這位是——”
張铉連忙給他們介紹,兩人打了個招呼,但陳梁顯然有話要對張铉說,他把張铉拉到一邊,低聲道:“燕王殿下也在幽州,你知道嗎?”
張铉愕然,“我不知,我還以爲他在洛陽呢!”
陳梁神秘一笑,“燕王殿下今天早上還說到你,你這臭小子不錯嘛!在突厥做了大事。”
“你是指什麽?”
陳梁擺擺手笑道:“我也不知是什麽,我現在還有急事,必須馬上去辦,你明天來臨朔宮,燕王殿下就在那裏,我們明天再談,我會擺酒爲你慶功。”
陳梁拍拍張铉的肩膀,翻身上了馬,像一陣風似的來,又像一陣風似的去了,估計又是被酒蟲勾走了。
羅成望着他騎馬奔遠,笑道:“這個家夥人還不錯!”
張铉還在回味陳梁的話,他說的大事應該是指三十萬件兵甲,但又怎麽可能這麽快就傳到中原來,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走吧!我們先去忙正事。”
張铉想到自己的兵器,不由精神一振,催馬跟随羅成出來北城門,一路向北疾奔而去。
.........
範陽盧氏從東漢開始便是聞名天下的世家,尤其以大儒盧植爲代表,深刻影響了漢末亂世的發展進程。
在北魏時代,範陽盧氏更是擠身進了聞名天下的五姓七望,成爲七大名門世家之一。
羅藝爲了在幽州站穩腳跟,不僅娶了盧氏之女爲妻,還把自己長女嫁給盧氏家主盧倬的嫡次子盧慶元,使盧羅兩家建立了極爲密切的關系。
和其他世家一樣,盧氏家族的祖地在薊縣以北的盧氏山莊,在桑幹河畔擁有良田上千頃,但盧家的主要人物都住在薊縣城内,在城東北有一座占地近百畝的大宅,裏面住着包括盧氏兩兄弟在内的數十名盧家嫡系子弟。
不過羅成要去之地卻是盧氏山莊,盧氏山莊距離薊縣約八十裏,坐落在一處風景秀麗的山灣裏,一條小河如玉帶般的繞莊而過,小河南面是一望無際的麥粟田。
盧氏山莊也有一座占地百畝的老宅,由于這裏氣候涼爽宜人,盛夏之時,盧氏嫡系子弟們都會從城裏回來避暑。
羅成帶張铉去的是山莊東面,這裏聚居着近百戶盧氏庶族子弟,足有幾百人之多,他們的地位要比嫡嗣差得太多,每月的份錢不足以養家,他們必須還要從事其他營生,不過大多數人都在盧家自己的産業中謀生。
張铉和羅成一路縱馬疾奔,一個時辰後,他們趕到了盧氏山莊,一路上,兩人争論着商人地位問題,張铉對盧氏擁有大量的商業着實感到不解。
兩人走進了山莊,羅成笑道:“元鼎兄,你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商人是沒有地位不錯,但賺錢的事情誰不幹,盧家的門生遍布天下,盧家的産業也同樣遍布天下,但誰又敢說盧家是商人?
不光是盧家,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趙郡李氏,這些名門世家誰家沒有大店鋪大商隊,否則光靠幾畝地怎麽支撐得起那麽大的家族。”
元鼎是張铉給自己起的字,除了李淵之外,第二個直呼他表字之人就是羅成了,張铉知道自己說不過羅成,便笑了笑,“我隻是比較好奇,盧家居然還有鐵匠鋪。”
“這你就錯了!盧家可沒有鐵匠鋪,咱們要去的地方也不是鐵匠鋪,是一個真正大匠的家,不過他脾氣很古怪,你别吭聲就是了。”
羅成一指山莊内不遠處的一戶人家,“就是那裏!”
他們并沒有進高牆深院的盧氏祖宅,而是來到旁邊的盧東宅,名字雖然叫宅,實際上卻是一片低矮的平房,修有一條丈餘寬的石闆路。
一邊是祖宅高牆,另一邊便是密集的人家,上百戶盧氏庶族便住在這裏,條件還不算差,都有自己的小院,一群孩童正在小街上追逐嬉戲。
羅成來到一扇小門前,翻身下馬,上前敲了敲門,片刻,隻見一個五六歲孩童開了門,他認識羅成,笑道:“玉公子怎麽又來了。”
“槐哥兒,你祖父還在嗎?”
“在!”
孩童奔回屋大喊:“阿祖,玉公子來了。”
張铉也翻身下馬,隻見從屋裏走出一名頭發灰白的老者,約五六十歲,他身材中等,但膀大腰圓,長得極爲壯實,張铉知道這個老者叫盧燿,在盧家輩分很高。
看得出羅成常來這裏,和他很熟悉,羅成施禮笑道:“三爺,我把人帶來了。”
盧燿上下打量一下張铉,問道:“就是他有迦沙玄鐵?”
“正是這位張公子。”
張铉連忙上前行禮,“晚輩張铉參見盧前輩!”
盧燿拉長臉道:“你不用跟我套近乎,我從不準陌生人跨進這個門,隻是看在你有迦沙玄鐵的份上,東西呢?拿給我看看!”
張铉暗暗苦笑,果然是有點‘性格’,也罷,或許有點本事的人都這樣,他連忙取下挂在馬鞍上的迦沙玄鐵,又将另一邊的鐵槍也摘下來。
盧燿瞥了一眼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迦沙玄鐵,吩咐道:“馬匹就交給我徒弟,你們跟我來!”
一名年輕男子跑來牽馬,張铉則跟着羅成向後院走去,一股令人難以忍受的熱浪撲面而來,張铉已經冷熱不侵,羅成卻熱得眉頭皺了起來。
後院占地足有三畝,隻有兩間茅屋,但空曠的院子裏卻擺滿了各種鐵器,主要以農具爲主,打造得頗爲精良,另一邊角落有一座鐵匠爐,爐火通紅,兩名赤着上身,渾身油亮的年輕子弟正在叮叮當當打制鐵器。
張铉一眼看見一個罕見的巨大皮制鼓風架,地上有一大堆上好的煤塊,他暗暗點頭,僅憑這架鼓風機和這些煤,這個盧燿就有點真本事了。
三人走進了茅屋,屋子裏挂滿了各種兵器,張铉一眼看中了一把橫刀,沒有鞘,寒光閃閃地挂在牆上,刀形流暢,刀刃極爲鋒利,刀背上有花紋,竟然是用镔鐵打造。
“坐吧!”
盧燿讓他們坐下,也沒有人給他們倒茶,張铉将鐵槍放在桌上,抽掉它的槍鞘。
盧燿望着鐵槍道:“槍和矛的區别就在于槍的柔韌,镔鐵卻是最堅硬之鐵,用最堅硬之物做槍豈不是南轅北轍?”
“他能做戟杆嗎?”張铉問道。
“當然可以,不過迦沙玄鐵很重,如果你這塊真是迦沙玄鐵,至少重七八十斤,按照戟杆和戟頭的力量均衡配比,那你的長戟至少重一百五十斤了,你自己考慮考慮吧!
盧燿說得漫不經心,他顯然并不太相信張铉擁有迦沙玄鐵,假玄鐵他看得多了,估計也這是一塊。
張铉默默将皮囊放在小桌上,慢慢解開皮囊上的繩索,盧燿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天下可能有這麽大的迦沙玄鐵嗎?此人以爲迦沙玄鐵是什麽?
張铉解開皮囊,露出了裏面花生形狀的迦沙玄鐵,黝黑中透着暗紅,流溢着一種神秘的光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