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最終沒有失去他的闆斧,他及時用龍脊鲲的韌筋和魚膽贖回了自己心愛的大斧。
張铉其實也隻是和他開玩笑,程咬金的六十斤大斧他還是覺得輕了一點,他應該用七十斤的兵器才行。
此時張铉騎在馬上把玩這團長約三尺的魚筋,他原以爲會如牛筋一般粗,可以做鞭子,不料筋很細,和線差不多,略略讓他有點失望。
不過這根魚筋異常堅韌,彈性十足,确實是做弓弦的極品材料。
張铉将魚筋放進馬袋,加快馬速向前方隊伍奔去。
東行隊伍再次出發,沿着完水向東進發,或許是第一次聚力突破的緣故,他目力能看得更遠,聽力也更加敏銳。
但此時他卻陷入了沉思,直到李靖打斷了他的沉思。
“張公子還在想昨天的事?”李靖笑着和他并駕而行。
張铉點點頭,“我在想你昨天說的圈套,會不會把我們也圈進去?”
“突厥人的圈套不是針對我們,而是針對鐵勒東部聯盟。”
李靖看了張铉一眼,笑了笑又道,“所謂鐵勒東部聯盟就是回纥、仆骨和拔野古三大部族聯盟,使突厥人始終不敢攻打他們,所以突厥人就用這批兵甲爲誘餌,分化他們三家聯盟。”
張铉笑道:“這難道是突厥人的二桃殺三士?”
“對!隻要他們其中一家獨吞了這批兵甲,就會引起其他兩家的嚴重不滿,聯盟也就破了,這是很高明的計策,突厥有高人啊!”
“是史蜀胡悉?”
張铉想到曆史上,隋朝爲了殺此人而殚精竭慮,說明他對隋朝威脅之大,隻有這種級别的謀士才會有如此高明的計策。
李靖點點頭,“應該是他,他是始畢可汗的心腹謀士。”
張铉沉默片刻又問道:“你們若找到那批兵甲,打算怎麽處理?”
這兩天張铉一直在考慮此事,他們這十幾人就算找到兵甲又能怎樣,三十萬件之多,他們能運回大隋嗎?
“會主給我的命令是,讓我們想辦法運回大隋,如果不行就毀了它。”
“如果找不到它們呢?”張铉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李靖搖搖頭,歎息一聲道:“我也不知道,武川府的命令從不會留有餘地。”
“那先生的想法呢?”
張铉又繼續問道:“不談武川府,就隻說先生自己的想法。”
李靖沉默了,他沒有回答張铉,但他卻低聲問道:“你爲何在想這件事?”
張铉望着遠方的悠悠白雲,緩緩說道:“我不知道大隋還有多少年壽命,我也不知道未來會是哪一個王朝,但有一點我很清楚,我是漢人,我絕不會把它們留給異族,這也是我答應跟随你們來的原因。”
張铉又注視李靖說:“我知道青石經其實是窦會主送給我,我也知道讓我來草原是窦會主的精心安排,他對我必然是有所要求,我既然接受了青石經,就應該答應他的要求,先生能否告訴我,窦會主需要我做什麽?”
李靖笑了起來,“窦會主說你一定會主動提及此事,果然被他說中了,不過你很幸運,他的條件正是你想做的事情。”
“先生是說毀掉那批兵甲?”
李靖默默點頭,其實他也何嘗不是這樣打算。
......
旅途極爲單調枯燥,他們就仿佛在一幅畫前原地踏步,永遠是沒有盡頭的河流和一模一樣的草原,剛開始的新鮮感早已失去,隻有難以忍受的厭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兩天後的傍晚時分,他們終于看見了一片森林,眼前景物有了幾分新意,衆人精神一振,加快馬速向森林奔去。
衆人在森林前紮下宿營,尉遲恭和幾名護衛去森林内打獵,張铉則來到河流的另一邊,選一個遠離森林之處,盤腿進入了冥思,兩天前突破第一次聚力後,他的當務之急不是繼續訓練,而是需要鞏固來之不易的突破,鞏固的方法就是第五幅療傷圖,讓思緒在浩渺的星河間穿越。
很快,他便進入了一種忘我的狀态,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存在,思緒飛躍千萬裏,在漫天星鬥中遨遊。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被一陣激烈的水花聲驚醒,就仿佛誰在劇烈拍打水面,聲音是從東面數十步外傳來,張铉站起身,沿着黑沉沉的河邊向水聲處快步走去。
他又聽見一聲尖叫,那分明是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聲音裏有一種受了傷的痛苦,張铉加快腳步奔去,很快他便看見了,在河水中央,一人一魚在水中進行激烈的搏鬥,從巨大的身型來看,那條巨魚正是他兩天前遇到的龍脊鲲,甚至比他遇到的那條更大更兇猛。
而正和龍脊鲲搏鬥的人卻處于下風,似乎一條胳膊已被咬住,從她窈窕的身材和露出的白亮肌膚來看,這是一個年輕的少女。
她手執一把匕首,匕首一端狠狠插進了龍脊鲲的身體,使它更加狂暴,張開鋒利的牙齒亂咬,少女明顯不支,但她依舊倔強地抓住龍脊鲲箭鳍不放。
張铉知道這條魚的兇殘,這已不是抓住它,而是要反被它吃掉的後果,張铉不加思索,拔出刀跳進了河水中
片刻,張铉抱着已處于半昏迷狀态的少女遊上了岸,兇殘的龍脊鲲似乎還不肯離去,示威一般向張铉張開一排白森森的牙齒,這才遊入河底深處消失不見了。
少女穿着皮甲和緊身馬褲,濕漉漉地貼着肌膚,顯得她身材十分修長,看年紀她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肌膚稍黑,充滿了彈性和光澤,一頭瀑布般的秀發披散在肩頭,使她渾身上下洋溢着一種野性的魅力。
或許是因爲受傷和體力透支過度,她并沒有立刻蘇醒,左臂護衛皮甲已被龍脊鲲的利口撕開,有點血肉模糊,張铉從自己貼身皮袋中摸出傷藥,小心翼翼将藥粉撒在她的傷口上,又撕下一條衣襟給她包紮。
少女慢慢蘇醒過來,發現身邊坐着一名陌生的年輕男子,吓得她立刻坐起身,驚恐向後退了幾步,手中已多了一把匕首,目光兇狠而警惕地盯着張铉。
“我把你從水中救上來!”
張铉見她似乎聽不懂自己的話,便起身比了一個動作,表示他和怪魚搏鬥,然後把她從水中救起。
少女忽然想起什麽,站起身沖到江邊,龍脊鲲已經不見了,她眼中充滿了絕望,又回頭憤怒地注視着張铉。
她忽然尖叫一聲,舉起匕首向張铉刺去,張铉一把抓住她手腕順勢一拉,少女一個踉跄,跌倒在河灘上。
張铉也有點生氣,自己救了她,非但不知恩圖報,反而要刺殺自己,不過一條魚而已,她至于這樣仇恨自己嗎?
少女慢慢站起身,呆呆地望着江面,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竟流下了一行淚水,她忽然捂着臉轉身向草原深處奔去。
張铉追了幾步又停下來,她應該就是附近部落裏的人,沒必要擔心什麽,張铉也隐隐感覺到,那條龍脊鲲或許對她很重要,她才會那樣不要命,才那樣失态。
“張公子!”
河對岸傳來柴紹的喊聲,“發生什麽事情了?”
“沒什麽,我這就來!”張铉拾起地上的物品,跳進河向對岸遊去。
衆人在篝火前圍成一圈,大嚼烤得金黃噴香的鹿肉,張铉笑着坐下,“老遠就聞到香味了。”
尉遲恭割下一塊烤好的肉遞給他,“公子,這塊不錯。”
“多謝!”
張铉拾起旁邊的酒壺,灌了兩口,帶着腥氣的辛辣奶酒讓他身體暖和了很多,李神通看見張铉身上的血迹,問道:“張公子,剛才發生什麽事了嗎?”
“遇到一個年輕小娘,差點被她殺了。”
聽說有小娘,程咬金忍不住吹了聲口哨,涎着臉嘿嘿笑道:“公子爲什麽差點被殺,是不是欲行不軌?”
張铉拾起酒壺向他砸去,“閉上你的臭嘴!”
這時,李靖若有所思說:“如果她是單身一人,說明附近有部落,反正咱們也沒有頭緒,不如去部落打聽一下消息,看看有什麽線索。”
張铉點點頭,“我也是這樣考慮,不過部落應該在北面,咱們有這麽多牲畜,怎麽過河?”
“這個倒問題不大,這一帶水急彎曲,往前走應該有水淺處可以蹚過去。”
果然不出李靖所料,他們次日又前走了十幾裏,果然遇到了一處水淺處,河水隻齊他們腰間,衆人牽着戰馬和駱駝過了大河,向東北方向而去。
但剛走了不到兩裏,十幾名騎馬之人迎面奔來,攔住了他們去路,十幾名胡人都頗爲年輕,有男有女。
張铉認出了其中一名少女,正是昨晚他在河中所救之人,隻見她頭戴花環,身着紅色的錦緞短衣,下穿一條黑色鑲金邊的長裙,皮膚稍黑,但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頗爲動人。
張铉知道他們是來找自己,立刻催馬迎了上去,少女看見了張铉,指着他對旁邊一名高大的年輕男子說了兩句,年輕男子上前向張铉恭敬地行一禮,不知在說什麽,但語氣頗爲誠懇。
尉遲恭上前對張铉低聲道:“他在說,感謝你救了他妹妹的性命。”
張铉心中一松,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看來這個小娘還算知好歹,知道自己救了她,他回禮笑道:“舉手之勞,不足挂齒,請不必記在心上。”
尉遲恭翻譯過去,男子大爲感動,又說了幾句,尉遲恭笑道:“他說他們部落離這裏不遠,歡迎我們去做客,如果有貨物,他們也可以收下。”
張铉回頭看看衆人,見衆人眼中都露出熱切的目光,走了十幾天,所有人都十分疲憊了,渴望去草原部落做客,張铉也不客氣,欣然道:“那就打擾了!”
尉遲恭翻譯過去,十幾名年輕男女歡呼一聲,熱情地上前招呼他們,拿出新鮮的馬奶酒歡迎客人,雖然語言不通,但他們的熱情和誠意讓每個人心中都暖烘烘的,很快大家便熟悉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