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紹在王府中的宿舍要比一般侍衛好,他有一間單獨的小院,院子裏有一株高大的槐樹,時值仲春,槐樹枝繁葉茂,亭亭如蓋地遮住了房子。
宿舍分爲内外兩間,裏面是寝房,外間則是書房和起居之地。
“嗣兄的宿舍不錯,比我那邊強!”張铉望着頭頂上的老槐樹笑道。
他也是剛剛才搬了家,和柴紹一樣也有了内外兩間屋子,不過院子裏空空蕩蕩,缺少一棵大樹。
“你若喜歡,我們換一下宿舍好了,這棵大樹帶來的苦惱你可想象不到,每天早上烏雀吵鬧,有時候我就恨不得掄起斧子砍了它。”
“那還是算了吧!嗣昌留着自己享用,我隻是說說而已。”
兩人說說笑笑進了房間,柴紹關上房門,神秘一笑,從箱子去取出一隻木盒遞給張铉,“這可是好東西啊!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弄到。”
柴紹并沒有完全遵從窦慶的囑咐,窦慶要他用一種迂回的方式把青石經送給張铉,但柴紹卻想要這個人情。
“這是——”
張铉接過盒子,隻覺得沉甸甸的,覺得至少有三四斤重,他打開盒子,裏面是一塊青色石闆,光滑如玉,上面刻滿了圖案和文字,再細看,竟然是一種練功之法。
“你不要問我從哪裏得來,我隻告訴你,這種功法叫做青石經,可以在後天練成聚力之法,非常适合你,而且有人練這種功法竟實現了三次突破。”
張铉輕輕撫摸這塊光滑的石闆,心中感慨萬千,他深知這塊青石闆的價值。
他入燕王府已經一個月了,原指望能在燕王學到高明的聚力之法,但他漸漸才明白,聚力之法隻是父子之間代代相傳,根本不會教給外人,而且練成這種聚力之法非常艱難,不是得到一份功法就能練成,還需要過來人傳授大量的實踐經驗。
他練武的決心本來已經有一點動搖,但自從他得到羅士信的霸王槍法後,他才真正明白聚力之法的重要。
霸王槍法不僅需要極大的力量,而且需要變化莫測的速度,而速度的基礎就在于力量,從極慢到極快的變化,從半途加速到半途減速的變化,這一切都離不開力量的調節。
沒有聚力之法作爲基礎,他根本就練不了羅士信的霸王槍法,就在他一籌莫展之時,柴紹卻送給自己一份至關重要的聚力功法,這怎麽不讓張铉心懷感激。
他知道這種功法可遇而不可求,尤其是可以後天練成的功法,更是無比珍貴,或許天下就隻有寥寥數件。
“柴兄的大恩,小弟心領了,容後再報!”
柴紹心中也有點慚愧,拍拍張铉的肩膀笑道:“你不用這麽感謝我,這其實是有人特地送給你,我不過代爲轉交而已。”
“是誰?”張铉疑惑地問道,誰會給自己這麽重要的東西?
“這個我不能說,不過功法是真的,你自己去研究吧!有什麽困難或者問題,盡管來找我,我會盡力幫你解決。”
“不管怎麽說,柴兄恩情,小弟會銘記于心。”
..........
張铉自從升職爲太子千牛後,他的待遇也随之提高,每月俸祿加各種補貼從十貫增加爲十五貫,年底還有三百石的祿米,食宿、衣服皆不用他花錢。
不僅如此,他的住宿條件也得到了提高,從原來的單人單間變成了獨門小院,有了内外兩間的套房,楊倓答應他,這間院子将永遠屬于他,就算他将來不在王府,也不會讓别人住進去,這一點對他非常重要。
入夜,張铉仔細端詳着他已經拆散的手槍和最後兩顆子彈,輕輕撫摸着它,又在燈下一次又一次凝視着兩顆閃亮的子彈。
他不可能再把手槍帶在身上了,他要融入這個時代,就必須擺脫對手槍的依賴,他必須用刀、用弓箭、用長槍、用力量去重新塑造他的尊嚴,屬于這個時代的尊嚴。
他就像告别最心愛之人一樣,用柔軟的綢布将手槍層層包裹,最後放入了一隻銅盒裏,他将銅盒放進了牆角深深的泥洞中,用泥土封住,又将幾塊青磚恢複原位。
他必須暫時離開自己的手槍了,或許有一天,他會将它重新挖出來,讓它發揮屬于它的最後兩次輝煌,但絕不是現在。
張铉站在身,默默注視着牆角,在他身旁的小桌上,平靜躺着他從柴紹給他的青石經,張铉的目光移開牆角,最後落在了青石經上。
得益于燕王府龐大的占地規模,每個侍衛都有自己單獨的房間,關上門,房間裏就是他的世界,他不用擔心有誰來打擾。
躺在床榻上,張铉細細地摸索着這塊可以改變他命運的青石闆,青石闆大小如他那個時代的一本大書,非常薄,很像後世的一塊平闆電腦,看得出是精心打磨而成,周圍的邊很圓潤。
石闆正面镌刻着六幅圖,前四幅是練武圖,都是一名赤身男子在雪地裏揮舞重錘,區别是錘的大小,旁邊還有密密麻麻的小字解釋。
張铉看懂了這四幅圖的意思,也就是分爲四個階段,四十斤錘、八十斤錘、一百六十斤錘、三百二十斤錘。
所需時間因人而異,每次從數月到一兩年不等,但張铉發現字裏行間的内容似乎是專門針對同一個人,在最下面有一行字寫得很清楚,‘汝右臂筋脈有傷,可三圖而成,不可強練四圖,否則有終身廢殘之憂,切記!’
張铉心中不解,這是在說誰?
這時,張铉心有所感,他想到了柴紹之言,這是某個人特地送給他,那麽會是誰,青石闆上會不會有線索呢?
他閉着眼在青石闆各個角落細細摸索。
青石闆上有訓誡,那就說明這青石經是原物,而不是重新刻制,既然是原件,那麽青石經的主人一定會在上面留下一點蛛絲馬迹。
果然,他在青石闆右上角找到了一處細細的刻痕,是兩個很小的漢字,他立刻坐起身,伸手将油燈端過來,細看那兩個漢字。
字迹刻得非常小,很不容易發現,但張铉卻看得清清楚楚,兩個漢字是:‘仲堅’。
張铉簡直難以形容他此時内心的震驚,原來這塊青石經是張仲堅的藏物,可是.....它怎麽會到柴紹的手中?張仲堅怎麽會把它送給自己?
但隻略一思索,張铉便立刻醒悟,柴紹是武川府成員,那麽這塊青石經一定武川府送給自己,爲什麽?拉攏自己,還是另有圖謀?或者這是一個交易。
張铉心中亂成一團,他深知這件青石經的珍貴,不管武川府是出于什麽目的把它給自己,他都欠下了一個極大的人情。
張铉暫時丢掉内心的疑惑,将全部精力集中在手中這塊青石經上,他翻過石闆,背面則是易筋藥物的配方,大約有三十餘種藥物,每一味都有詳細的份量,具體炮制之法,寫得非常細緻。
張铉對隋朝的練功方法已經熟透于心,隋朝大将練功極爲依賴藥物,所以有‘三分功,七分藥’之說,每家練功藥物的配方都屬于家族絕密,絕不洩露給外人,就連王伯當也隻是給自己現成的藥,至于培元丹是怎麽煉成,他卻一無所知。
張铉本身對藥材就不太熟,而且隋朝藥物的名字和後世似乎也不一樣,大部分藥材他根本就聞所未聞,比如鬼玉子、烏蠶頭、麒麟角、青龍脈等等,看得他一頭霧水。
看來隻能明天去藥鋪問一問了,張铉站起身,快步來到桌前,鋪開一張紙,将藥丸配方細細抄寫下來。
.......
次日一早,張铉請一天假,來到了豐都市藥坊一條街,這裏藥鋪足有十幾家之多,滿街都彌漫濃郁的藥材味道,他來到了街上最大的藥鋪百味堂.
百味堂規模很大,擺放着兩條長長的櫃台,兩邊的木台内各有十幾排藥櫃,每隻藥櫃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小抽屜,和張铉那個時代的中藥房完全一樣。
幾十名藥郎忙碌得腳不沾地,把一包包抓好的藥從小窗遞給另一邊的診堂。
在牆邊坐着十幾名藥童,他們負責研磨、煎藥和炮藥。
“拜托幫忙看一看!”
張铉将藥方交給一名藥郎,“上面的藥,這裏都有嗎?”
藥郎白了他一眼,連聲冷笑道:“我們這裏可是大隋三大藥鋪之一,如果連我們這裏沒有,那麽天下就沒有這味藥了。”
藥郎接過方子,迅速掃了一眼,“都有,稍等!”
他看着方子轉身離去,可剛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隻見他困惑地撓撓頭,叫另一人上前來看方子。
張铉的心不由吊了起來,難道藥方有什麽問題?
片刻,藥郎又走回來,把藥方子往桌上重重一拍,“你這方子有問題!”
“哪裏?”張铉探身上前。
“你看這味藥!”
藥郎用小蘿蔔般粗的手指重重戳了戳,“什麽叫紫蟲玉蛹?你去問問開方子之人,它到底叫什麽名字?”
藥郎絕不說自己沒這味藥,而是說開方子之人把藥名弄錯了,可問題是,張铉去哪裏找開方子之人?
他想了想問道:“除了這味藥,其他都有嗎?”
“其他都有!”
張铉便笑道:“那這味藥先放着,替我抓别的藥,要細細研磨成粉。”
“稍等!”藥郎大喊一聲,“來了一份大單,準備研藥!”
張铉很快便知道了藥郎所說‘大單’的含義,三斤多的一包藥粉,最後竟要了他近百貫錢,他帶了十兩黃金,幾乎全部都貢獻給了藥房,換回來三斤重的一大包藥。
一直到下午,張铉才回到燕王府,剛進府門,便迎面遇到了柴紹。
“你到哪裏去了,我找了你一個上午?”柴紹略帶一點埋怨地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