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張須陀剛走沒多久,骨儀便匆匆找到了虞世基,他抓不到張铉,案子就無法審下去,他實在無計可施,隻能向虞世基求助。
不料虞世基卻一口回絕了他,虞世基站在窗前冷冷道:“這件案子與我無關,你不要來問我,你直接去找宇文述,看他的态度。”
骨儀心中暗罵,這件事怎麽可能和他無關,若和他無關,自己怎麽會接下這樁案子,不過是想擺個超然姿态撇清自己罷了。
骨儀無奈,隻得行一禮,“卑職明白了,卑職這就去找宇文大将!”
他轉身向門外走去,走到門口,虞世基卻丢下了一句話,“羅士信死罪已不容置疑。”
骨儀聽得一頭霧水,怎麽會莫名其妙抛出這句話,他不敢多問,連忙答應,這才離開了虞世基的官房。
相比虞世基的超然态度,宇文述卻極爲急切,這件事拖得越久對他越不利,書房内,宇文述給謀士許印使個眼色,讓他來說這件事。
這件事是許印一手策劃,他當然知道下面該怎麽辦?許印微微一笑,對骨儀道:“目前的狀況也是我的預料之中,一旦人犯進了燕王府,想抓回了就很難了,不過骨侍郎可以借此造勢。”
骨儀不解,“此話怎麽說?”
許印輕捋山羊須笑道:“能壓住燕王之人隻有聖上,既然燕王不肯低頭,那隻能利用聖上來逼他把人犯交出來,燕王必然不肯,那他隻有兩個選擇,要麽對抗皇權,要麽和我們談判和解,我想識時務者爲俊傑,他絕不會爲一個小小侍衛丢掉皇太孫的位子。”
宇文述大贊,“許先生看得透徹,燕王雖是長孫,但代王和越王同樣受寵,燕王之所以立爲皇太孫卻沒有正式冊封,就說明聖上還在猶豫之中,讓代王守長安,越王守洛陽,這本身就有立他們爲嗣的想法。
三王争嫡,燕王稍有不慎就會失去皇太孫之位,相信燕王很明白自己的處境,他絕不會和聖上爲這件小事硬抗,一定會和我妥協。”
骨儀也贊同許印的方案,利用三王争嫡的微妙關系來逼迫燕王就範,他想了想又道:“那我該怎麽做?”
許印淡淡一笑,“這還不容易嗎?骨侍郎公事公辦,去傳訊燕王府那晚的所有侍衛協助調查,也包括張铉,把事情鬧大,傳到聖上哪裏去,說不定骨侍郎還會落個不畏權勢的美名。”
骨儀目光中若有所思,他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
骨儀告辭離去了,許印這才對宇文述笑道:“燕王少年氣盛,我猜他一定不會妥協。”
宇文述愕然,“那剛才爲何先生還說燕王一定會妥協?”
許印笑了笑,“那隻是爲鼓舞骨侍郎的士氣,大将軍沒見他有點想打退堂鼓嗎?”
宇文述點點頭,他這才明白許印的深意,不過自己花了大錢,由不得骨儀不去。
他沉吟一下,有點擔心地問道:“如果燕王不肯妥協又怎麽辦?”
“大将軍還沒有想通嗎?燕王是否妥協并不重要,關鍵是聖上是否妥協,我想聖上會通過這件事了解大将軍述求,隻要他不是真的想懲罰大将軍,那大将軍一定會有所收獲。”
“先生的意思是說,聖上會插手這樁案子?”
許印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我爲什麽讓大将軍去找虞世基,隻要虞世基克制不住的貪欲卷入此案,那聖上也一定會插手這樁案子,大将軍的機會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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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骨儀再次率領一百多名屬下和士兵來到了燕王府大門前,此時已是黃昏時分,和中午灰溜溜離去相比,骨儀此時明顯多了幾分底氣,他厲聲喝道:“刑部公務,請速速禀報燕王!”
大門口侍衛見他們來者不善,急忙趕回去禀報,片刻,總管錢景忠再次迎了出來,他笑眯眯道:“喲!這不是骨侍郎嗎?好久不見了,是哪陣香風把您老吹來?”
骨儀恨得咬牙切齒,“中午我們還見過!”
“是嗎?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了,或許你見的不是我吧!”
“把你燒成灰我都認識!”
“這是怎麽說話的。”
錢景忠臉一沉,“我好像和骨侍郎無冤無仇吧!”
“少說廢話,刑部審天寺閣血案,涉及十五名燕王府侍衛,這是名單,請立刻通知他們随我去刑部接受詢問。”骨儀将一份名單遞給了錢景忠。
“很抱歉,燕王殿下不在,我們誰都做不了主,要不,您過幾天再來?”
骨儀知道對方一定會這麽回答,他已經豁出去了,重重哼了一聲道:“我警告錢總管,這是刑部重案,如果燕王府不肯配合,那我隻能向聖上禀報,破壞朝廷刑律的責任可是要由燕王殿下來承擔。”
錢景忠不屑地撇撇嘴,“這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不就是讓侍衛去刑部問話嗎?說得這麽嚴重有什麽意義,名單我看到了,明天我讓他們去刑部報到,這樣可以了吧!”
骨儀哪裏肯相信他的話,他目光淩厲地盯着錢景忠道:“假如我一定要今天帶他們走呢?”
“那就請骨侍郎耐心等候吧!燕王殿下進宮去了,等他回來,你自己給他解釋清楚,當然,如果骨侍郎想硬闖進燕王府抓人,那請便!”
說完,錢景忠轉身走進了王府大門,骨儀恨得咬牙切齒,他當然不敢硬闖燕王府,但要他再灰溜溜離去,也不可能,他回頭低聲吩咐一名刑部郎中道:“你速帶十人去光宅門外等候,若燕王回府,立刻通知我!”
“屬下明白了!”
這名刑部郎中帶領十名刑部從事向光宅門方向奔去,骨儀又命令所有人在燕王大門前席地靜坐,僅僅這個舉動,就足以轟動朝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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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骨儀率領百名手下靜坐在燕王府門前的同時,燕王楊倓已經在文成殿禦書房外等候多時。
楊倓一般有什麽事都會和幾位師傅商量,但今天他決定聽取張铉的意見,主動出擊,這時,一名宦官走出來行禮道:“殿下,聖上讓你進去!”
楊倓整了整衣冠,快步走進了皇祖父的禦書房,禦書房内,楊廣正在聽取禦史大夫裴蘊追查楊玄感餘黨一案。
楊廣下了嚴令,凡和楊玄感造反有勾結之人一律嚴懲,裴蘊禀呈聖意,數月來已在各地處死或者流放了三萬餘人,甚至包括司農卿趙元淑這樣的高官。
楊廣看了看名單,一些被流放西域之人企圖半路逃跑,被士兵抓住了,名單上竟然有詩人王胄和虞綽,王胄是楊廣很喜愛的一個人詩人,而虞綽則是虞世基的族侄。
這讓楊廣一時有點難辦了,這時,楊倓走進禦書房,跪下行大禮道:“孫兒向皇祖父問安!”
“倓兒有什麽事嗎?”楊廣暫時把逃亡名單放到一邊。
“啓禀皇祖父,孫兒被人欺淩,懇請皇祖父替孫兒做主!”
“什麽?”
楊廣愣了一下,連旁邊的裴蘊也吓了一跳,居然有人敢欺淩皇太孫。
楊廣臉色頓時沉下來了,問道:“是誰欺淩你?”
“回禀皇祖父,是宇文述爲報免冠罷職之仇,捏造罪名,聯合刑部尚書骨儀陷害孫兒的侍衛。”
旁邊裴蘊的眼睛慢慢眯了起來,居然涉及刑部侍郎骨儀,不知宇文述在虞世基身上花了多少财帛?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把前後情況給朕說清楚!”
楊倓便将天寺閣酒樓一案的經過詳詳細細給皇祖父說了一遍,楊廣面無表情,看不出他的想法,倒是旁邊的裴蘊卻聽出了一點端倪,一件小小的打架鬥毆案竟然驚動了刑部,這裏面的水确實很深啊!
楊廣忽然回頭問裴蘊,“禦史台知道這件事嗎?”
裴蘊連忙道:“微臣剛從大興城回來,尚不了解情況,不過,禦史台可能會知道一點内情,如果陛下不嫌麻煩,微臣可以去打聽一下。”
“去吧!”
“微臣遵旨!”
裴蘊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楊倓,快步離開了禦書房。
雖然禦書房内隻剩下皇祖孫二人,但楊廣也并沒有袒護皇孫的意思,他冷冷道:“你的侍衛參與打架鬥毆,還傷了人命,刑部秉公執法,又有什麽不對,難道因爲你是皇孫,你的侍衛就可以網開一面嗎?”
楊倓得到了張铉的詳細指點,他知道該怎麽應對皇祖父的責問,他不慌不忙道:“啓禀皇祖父,孫兒并沒有袒護侍衛的意思,我的侍衛雖然和宇文太保惡鬥,卻沒有出手傷人,傷人者張須陀的部将,這并不是什麽大案子,很尋常的一件小案子,本來是由河南尹王府君審理,卻被刑部硬奪過去,皇祖父不覺這裏面有點蹊跷嗎?”
“那你想要朕做什麽,替你來審這個案子嗎?”楊廣似笑非笑地看着孫子。
楊倓跪下道:“孫兒隻求皇祖父主持公道,孫兒不想袒護侍衛,但也絕不容别人欺辱孫兒和孫兒的侍衛!”
楊廣注視這個長孫半晌,他從楊倓語氣中聽出了不同往常的決斷和剛毅,他心中有些驚訝,略略沉思片刻便道:“好吧!朕讓裴蘊來問審此案,朕同時也旁聽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