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張铉可謂百事不順,先是被楊氏家主冷待,然後又被楊奇的妻子轟出家門,那把七星劍也一起被扔了出來。
張铉從一名楊氏族人口中得知,楊奇已經有十幾年沒有回過家,他在洛陽娶了三房小妾,卻長期對自己發妻不聞不問,他們的婚姻早已名存實亡。
收留他的這名楊氏族人名叫楊清明,年約二十五六歲,骨瘦如柴,瘦得跟竹竿一般,仿佛一陣風便可吹倒,至今尚未娶妻,獨居在一間小屋裏。
楊清明聽說會有盜匪來襲擊,心中正忐忑不安,張铉高大魁梧的身材給了他一種安全感。
他給張铉倒一碗水笑道:“張公子不用往心裏去,那婆娘就是這個惡脾氣,仿佛楊家人個個都欠她錢不還一樣,若不是家主看她可憐,無處可去,早就把她攆走了。”
張铉哪裏會在意楊奇妻子的态度,他連楊奇是什麽樣子都快忘記了,楊奇的妻子不收這把劍更好,他還舍不得給呢!
張铉關心的是怎麽從楊氏家主口中打聽到楊玄感的下落,這才是他來楊家莊的目的。
“張公子請喝水?”
張铉見瓷碗布滿了裂縫,邊緣缺一個大口子,污髒不堪,他哪裏肯喝這種水,便笑問道:“清明公子也是主堂子弟嗎?”
“差不多吧!不過我父親是庶出,屬于盧氏縣一支,在家族更沒有什麽地位,三年前父親去世,我遵從父親遺命回到華陰祖地生活,加上我身體不好,隻能靠家族的一點例錢過日子,你看看家中擺設就知道了,窮得叮當響。”
張铉本想從他這裏打聽一點楊玄感的消息,可聽他這麽一說,又打消了想法,連招待客人喝水的碗都不完整的人家,會知道楊玄感下落這種家族機密嗎?
就在這時,院子裏傳來腳步聲,幾名楊氏族人站在門口道:“清明,家主令所有四十歲以下男子都必須參加護莊,你也來吧!”
楊清明吓一跳,連忙結結巴巴道:“兩位大哥,我的情況特殊,你們都知道的,我怎麽.....能去舞刀弄劍?”
“可家主也沒有說你可以特殊,要不你自己去給家主解釋吧!”
楊清明雖然枯瘦羸弱,可人卻一點不笨,他知道家主肯定不會給他特殊待遇,就算不上陣厮殺,也要讓他參加搬運物資之類,萬一不小心被流矢射中......
他心中又慌又亂,可憐巴巴地向張铉望去,張铉心中卻一動,或許這是一個機會,他站起身走上前笑道:“要不我來替清明大哥吧!”
房間裏太黑,幾個人都沒注意到張铉,突然冒出一個又高又大的家夥,幾名楊氏族人都吓了一跳。
“你是——”
“我是清明大哥的兄弟,剛從洛陽來,大哥,對吧!”
楊清明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連聲道:“對!對!他是我的老兄弟,叫做張铉,剛從洛陽來,他可以替我。”
幾名楊氏族人上下打量張铉,隻見他高大魁梧,手臂強壯有力,腰間還佩一把重刀,一看便知是練武高人,這樣的高手願意參與保衛楊家莊,當然是最好不過。
衆人其實也不希望楊清明這個痨病鬼去守莊,不僅沒用,還會拖累别人,衆人對望一眼,紛紛笑道:“當然可以啊!歡迎張公子,請跟我們來。”
張铉拾起劍背在身後,對楊清明笑着點點頭,便快步跟随幾名楊氏子弟向院外走去。
楊清明望着張铉背影走遠,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來,幸虧自己機靈,把他帶到自己屋裏來,否則真逃不過今天這一劫。
.......
夜漸漸深了,張铉坐在祠堂内一間大房子的角落裏,他除了自己的兵器外,還分到了一支長矛和一副弓箭。
和王伯當那支韌性十足的鐵槍比起來,這支白蠟杆長矛顯得十分粗陋,似乎是用硬棗木制成的矛杆,矛頭用生鐵打造,鋒利度也不夠,張铉不喜歡,直到扔到一邊。
不過他對弓箭倒有點興趣,這是軍隊中标準的八鬥步弓,使用兩尺長的兵箭,隻可惜,八鬥弓對他來說太輕了一點,他玩了不到半個時辰便索然無味了。
張铉又看了看大房子裏的其他人,大約有三十餘人,有楊氏子弟,也有普通家丁,幾乎所有人都在昏昏沉沉睡覺,一個下午的時間就這樣休息度過,好像楊氏家主的意思是爲晚上而保存體力。
可是訓練呢?張铉覺得不可思議,幾百名從未打過仗的族人面對流寇的襲擊,當務之急竟然不是演練各種防禦戰法,而是睡覺休息,這樣家兵打起仗來,還不會亂成一團嗎?
“别胡思亂想了,一切有家主呢!”
睡在他身邊的楊氏子弟迷迷糊糊嘟囔一句,翻了個身,快睡着時他又含糊地說了一句,“有沒有盜匪還不一定呢!”
張铉拔出自己戰刀,輕輕撫摸着鋒利無比的刀刃,别人怎麽樣和他無關,他可不想把小命丟在這裏。
就在張铉也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之際,外面忽然傳來一聲大喊:“有情況!”
張铉猛地被驚醒,一下站起身,他見其餘族人還沉睡不醒,不由着急大喊:“大家快起來!”
衆人這才被驚醒,很多人懵懵懂懂問道:“出什麽事了?”
‘啊——’
外面又傳來一聲慘叫,格外凄厲,頓時将所有人都刺激醒了,大家紛紛尋找自己鞋子和兵器,有人不慎将油燈撞翻,房間裏一片黑暗,叫聲、罵聲,亂作一團。
張铉點燃了窗邊的一盞小油燈,房間裏了立刻有了昏暗的光線,混亂局面才稍稍緩解。
這時從院子裏跑進一人,他叫做楊清,是楊氏主堂嫡子,也是他們這一屋的首領,他急得大喊:“快跟我去守糧庫!”
張铉跟随衆人沖出了房間,衆人都看見了牆邊角落裏躺着一具屍體,應該就是剛才慘叫之人,其他人都搖頭歎息一聲,随即匆匆離去。
唯獨張铉發現了一絲端倪,他慢慢走上前,這名被射死之人渾身穿着厚厚的皮甲,頭上還戴着頭盔,好像是中午見到的家丁首領。
一支狼牙箭射中了他的咽喉,這讓張铉暗吃一驚,如此精準的箭法,會是一般的流寇盜匪嗎?
而且這裏可是莊子中心的祠堂,距離最近的村莊邊緣也至少也有兩三百步遠,哪有這麽遠射程的弓箭?隻有一個可能,有人已經潛入了村莊。
這時,家主楊文憲帶着十幾名家丁沖進大院,見張铉還在院子裏沒動,不由怒吼一聲,“怎麽還不出去?”
“家主,已經有厲害的敵人潛入了莊内!”張铉冷靜地說道。
楊文憲一呆,“你.....你怎麽知道?”
張铉一指屍體,“家主覺得敵人的箭會射到祠堂嗎?”
這其實是很淺顯的道理,隻是混亂中誰也沒有想到,更沒有張铉那種冷靜。
楊文憲頓時醒悟過來,急令左右,“快去查找敵人探子!”
他話音剛落,遠處忽然傳來了弓弦聲,張铉幾乎是本能地縱身撲倒了楊文憲,他剛反應過來,這個人既然射死了家丁首領,那面對楊氏家主,他會不下手嗎?
一支狼牙箭幾乎是擦着楊文憲的頭皮射過,強勁地插在旁邊一棵大樹上,将楊文憲吓出了一身冷汗。
張铉目力過人,他已經看見了一個黑影,就躲在五十步外靠近牆頭的一棵大樹上。
他心中大怒,提刀向大樹沖去,黑影發現不妙,跳下牆頭狂奔,張铉縱身攀上牆頭,一躍而過,向一條小巷深處疾追而去。
楊文憲這才反應過來,剛才這個年輕人救了自己一命啊!
好像在那裏見過他?楊文憲略一思索,張铉高大的身材讓他忽然想起來,剛才那個小夥子不就是上午替楊奇送劍的後生嗎?
.......
張铉一路疾奔,他在特種兵隊伍中練過追蹤之術,對聲音有着異乎尋常的敏感,在各種噪音中他能準确地把握住目标。
對方不管怎麽跑,隻有有腳步聲在,都被他死盯着不放,祠堂一帶地處半山腰,地勢坎坷不平,當張铉沖一間院子,腳步聲忽然消失了,張铉立刻警惕起來,一步步向另一邊的院門走去。
這是一座空院,四周都是圍牆,隻有東西兩扇門,對方隻可能是躲在東面門後。
“站住,往哪裏跑!”
張铉大喊一聲,眼看身體要沖出大門,這一瞬間,他的身體又猛地向回一縮,隻見寒光疾閃,一把鋒利的短劍從他眼前刺過,卻一劍刺空。
張铉冷笑一聲,狠狠一拳擊出,重重擊打在對方手臂上,隻‘咔嚓!’骨折聲,随即一聲哀嚎,黑影摔倒在地,另一隻手上的弓箭甩出去幾步外。
張铉上前一腳踩住了刺客的頭,卻意外發現對方的身材十分熟悉,骨瘦如柴,他低頭細看,頓時失聲叫出,“怎麽是你?”
月光下,這名兇手竟然是那個弱不禁風的楊清明,張铉呆了一下,鋼牙咬緊,腳下用勁,“說!你到底是什麽人?”
楊清明雖然被打斷了胳膊,但依然十分硬氣,他低聲罵道:“姓張的,我勸你别蹚這淌渾水,否則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你先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說出來吓死你,老子坐不改姓,宇文大将軍麾下八太保宇文清明,赫赫有名神箭骷髅,聽說過嗎?”
張铉雖然沒有聽說過什麽神箭骷髅,但他卻明白了前因後果,這個楊清明應該是三年前由宇文述派到楊氏家族的卧底,估計楊玄感造反就是此人先探到的情報。
張铉心中明悟,冷冷道:“看來今天不是什麽流寇來襲,是你們對楊家下手,對不對?”
“算你聰明,放了我,你可以立刻離開楊家莊,我不記你斷臂之仇,否則——”
“否則什麽,否則你就會要我命嗎?可惜老子偏不吃你這一套!”
張铉高舉橫刀猛地刺下,楊清明慘叫一聲,頓時氣絕身亡。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