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農郡從漢朝始設,但範圍一直有變化,最大時西至華山,東至函谷關,境内有崤山、函谷關、潼關等等戰略要地,因此它在曆朝曆代都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華陰縣是天下著名世家楊氏家族的祖地,由于華陰縣曾經屬于弘農郡管轄,所以楊氏家族便作爲弘農郡郡望,被世人稱爲弘農楊氏。
在宇文泰建立北周後,爲了拉攏關隴中各大士族,下令手下重要将領攀附關隴士族,結果李虎攀上了隴右李氏,楊忠攀上了弘農楊氏,這樣一來,他們的子孫李淵就出身隴右李氏,而楊堅則出身弘農楊氏。
但事實上,隋朝皇族楊氏和弘農楊氏沒有半點關系,天子楊廣和弘農楊氏家主楊玄感也沒有任何親戚血緣。
不過因爲相國楊素的關系,弘農楊氏也曾顯耀一時,但成也楊素,敗也楊素,随着楊素之子楊玄感造反,弘農楊氏立刻從天堂墜入地獄,人人避之不及。
隻是楊廣顧及同姓名聲,隻嚴懲了楊玄感一族,而放過了弘農楊氏,盡管楊氏逃脫大難,但也變成異常低調,約束族人,腳步不出華陰縣一帶。
這天上午,華陰縣楊家村以東的蛇頭山下的小道上來了一輛牛車,牛車上坐着一人,此人身高足有六尺四,高大挺拔,臉上棱角分明,目光深邃,他身後斜背一隻長條型的布包,腰佩一把式樣古樸的重刀。
此人正是從洛陽過來的張铉,他還是第一次進入關中,一路上的風景令他賞心悅目。
這時,牛車在一處岔道前緩緩停下,趕車老漢笑道:“小夥子,去楊家莊就順着這條山道一直向南走,若看見高牆那就是了,我要轉彎去彭村了。”
張铉從牛車上跳下來,拱手謝道:“多謝老丈讓我搭車。”
“沒關系。”
趕車老漢調轉車牛向北而去,“小夥子,祝你一路順風。”
張铉爬上一塊大石,搭手簾眺望遠方,隻見十幾裏外有一座被高牆包圍的村落,從山谷綿延到山腰,那裏應該就是楊家莊了。
張铉跳下大石,邁開長腿向遠處的村莊走去。
楊家莊位于蛇頭山最東面,蛇頭山原名龍頭山,是一座狹長型的丘陵山巒,綿延數十裏,在山巒盡頭,是一座橫亘的山峰,這便是著名的回龍格局。
楊家村便位于龍頭之下,因爲怕犯忌的緣故,官府才在數十年前将龍頭山改名爲蛇頭山。
半個時辰後,張铉從村子大門走進了楊家莊,這時,他看見一名年邁老人正挑着一副沉重的糧擔前行,地勢偏高,老人挑得非常吃力,他連忙上前接過老人擔子笑道:“我來吧!”
“多謝!多謝!”
老人放下擔子松了口氣,張铉挑上擔子問道:“一直走嗎?”
“前面路口左拐!”
老人用肩頭的汗巾搽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他這才發現給自己挑擔的年輕人很陌生,不是村裏的後生,口音也不對。
“小夥子,你是外鄉人?”
“我是從洛陽過來,我想找我師傅的老家,卻不知在哪裏?”
“你師傅叫什麽名字?”
“他姓楊,單名一個奇。”
“楊奇?”老人想了想,忽然醒悟,“是不是在洛陽開武館那個?”
“正是他,老人家知道?”
“我怎麽會不知道,不過他是主堂那邊的,不好找,你幫我把東西挑回家,我帶你去。”
“多謝老丈!”
張铉挑着擔子轉了一彎,不多時便來到老人家裏,他們把擔子放下,老人便帶着他向村子主堂方向走去。
“我們楊家莊可是個大村,一共三百多戶人家,絕大部分都姓楊,祖宗基本上都是一個,不過年代久遠了,分支也就多了,共分爲十二房,像我就屬于梨山房第五支,是偏支中的偏支,你看見前面那座最高的建築沒有?”
張铉順說老人手指方向看去,果然看見遠處半山腰上有一座黑頂的大房,高出所有屋子一頭。
“那是——”
“那就是楊氏宗族的總祠,雖然每房各有自己的小祠堂,但主祠堂隻有一座,楊氏家族的主堂就緊靠旁邊。
張铉跟随老人來到一座占地極大祠堂前,他發現祠堂前的空地上站滿了人,難怪村子裏很安靜,原來人都集中到了這裏。
祠堂空地上的人基本上都是青壯男子,約兩三百人,每個人都拿着刀劍和長矛,三五成群地低聲議論着什麽?每個人神情都顯得頗爲緊張。
“老人家,這是做什麽?”
老人歎了口氣道:“我們楊家莊東北方向五十裏就是廣通倉,聽說最近有幾股流民正趕往廣通倉,一旦被官兵鎮壓,流民潰逃,肯定會逃到我們這裏來,所以大家都很緊張。”
“流民也會掠奪村寨嗎?”張铉不解地問道。
“人被逼急了,什麽事做不出來,更重要是很多盜匪就隐藏在流民之中,我們有過慘痛經曆過,如果不事先做準備,到時候哭都來不及了。”
這時,從主堂大門中走出一名中年男子,身材中等,皮膚白淨,長得頗爲富态,眉眼間顯得憂心忡忡,後面還跟着七八名家丁。
“家主!”老人連忙叫住了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名叫楊文憲,是楊玄感堂兄,楊素之侄,楊玄感造反失敗後,楊氏家族及時和他割裂,并選出楊文憲爲新家主。
楊文憲正憂心流民之事,忽然聽見有人叫他,一回頭,隻見梨山房族叔在叫自己,雖然對方家族地位不高,但畢竟是長輩。
楊文憲停住腳步問道:“三叔,有事嗎?”
老人把張铉拉了過來,“這位後生從洛陽過來,是楊奇的徒弟,好像有什麽重要事情找家主。”
張铉連忙上前行一禮,“我師父臨終前托我回來給家族報信。”
“臨終,他也死了嗎?”
楊文憲有些不耐煩地問道,最近家族死得人太多,楊奇的地位本來就在家族就排不上号,楊文憲對他的死活着實不太關心。
張熱連忙從包裹裏取出七星劍,雙手呈上,“這是師傅臨終前托我送還給家人。”
楊文憲瞥了一眼七星劍,他忽然想起這好像是叔父楊素的佩劍,若是從前,他會千恭萬敬地接過,然後送去祠堂供奉,可現在....他就像看見蛇蠍一樣,連忙向旁邊一閃身,唯恐這把劍碰到自己。
“快拿開!”他連忙擺手怒斥。
旁邊老人實在看不下去,便上前勸道:“家主,這個小夥子是從洛陽辛辛苦苦把劍送來。”
“我知道了——”
楊文憲不高興地拖長了聲音,對旁邊一名家丁道:“帶他去見楊奇的妻子。”
他又對張铉道:“你把劍送還給他家人便可,我這裏就不用了。”
他不再理會張铉,快步向廣場而去,遠遠大吼一聲,“盜匪要殺進家門了,你們還有心情在這裏聊天!”
吓得所有楊氏子弟紛紛站起身。
老人苦笑一聲對張铉道:“家主心情不太好,你不要往心裏去。”
“沒關系,多謝老人家帶路,我們後會有期。”
張铉向老人拱拱手,便跟着家丁向偏宅的一扇小門走去,老人望着他走遠,不由搖了搖頭,也轉身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