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我經常在家裏做飯,我的工作時間穩定,朝九晚五,晚上下班回到家,做飯做家務權當消遣了。”
“會做面條嗎?雅歌最愛吃面條了。”
“會,蒸包子、做饅頭、包水餃,我都會。”
子衿太太也不客氣,“行,那你來和我一起和面吧。”
葉雅歌的母親道:“難得小高一個南方人,會做這麽多面點。”
高勝群道:“阿姨,現在南北的飲食習慣相通了,南方人和北方人吃的差不多,我父親也愛吃手擀面,他常說人的口味要雜一點,讀的書要雜,吃的東西也要雜,每個地域有每個地域的特色,大千世界,什麽都要領略領略。”
說話的功夫,面團已經熟練的和上了,子衿太太要搭手,高勝群道:“阿姨你歇着吧,你脖子受了傷,活還是讓我來幹吧,雅歌身體也不舒服,今天我們就吃的清淡點,行嗎?”
他處處考慮周到了,子衿太太還能說什麽呢,下意識的摸了摸脖頸,退出了廚房,和葉雅歌她們母女倆坐到沙發上,主場變成了客場也好,正好驗證下這位高勝群是吹牛皮還是真功夫。
葉雅歌的母親朝廚房張望了幾眼,毫無征兆的笑起來,“這個小高,說話和幹活一樣利索,像蹦豆子似的。”
葉雅歌道:“他在機關裏是筆杆子,是領導的秘書,文采斐然,心思缜密,細緻慣了。讀大學時,我們班主任就很喜歡他,讀法律的細心最重要了。”
子衿太太沉思了一會,問:“你說他父母是退休幹部?”
“嗯。”
“我看他穿的不像有錢人家的孩子。”
“姨媽,你在紐約待久了,不記得國内的收入水平了嗎,像勝群這樣的家庭,隻能算是小康之家,中等收入家庭,要買别墅豪車肯定沒戲了,但普通的日子還是可以過的。”
她母親插嘴道:“普通的日子多好啊,說起來簡單,也不是每個女人都有福氣過上的,像小高是公務員,旱澇保收,鐵飯碗,又肯幹家務活,打着燈籠都難找。”
子衿太太仍在遲疑,葉雅歌生怕臨時想到的托辭沒法糊弄過去,說:“姨媽,你嫌棄勝群離過婚啊?”
“離過婚又如何,到了你們這個年齡,沒結過婚的有幾個,你找了年紀比你小的,我和你媽還不放心。”
“那你覺得勝群哪裏不好?”
“我就欣賞不了他這穿着。”
葉雅歌的母親推了她一把,“你在國内時是大公司裏的财務總監,到了美國又當了服裝設計師,自然對時尚敏感,你是沒跟在機關裏工作的人打過交道,像小高這樣低調,肯幹事的人才得領導喜歡,才有前途。”
子衿太太半信半疑,“是嗎。”
葉雅歌幫腔道:“假如我跟勝群結了婚,我就有機會當官太太了。”
子衿太太道:“你以爲憑空冒出個高勝群,就不用回紐約了。”
葉雅歌不吭聲,低頭把玩手指,此刻說的越多漏洞越多。
廚房裏那位的面條做好了,正在燒水,健壯的背影晃來晃去,子衿太太站起來,“讓當官的給我們平頭百姓做飯多不好意思,我去看看。”
高勝群當她是葉雅歌的母親了,親切的叫着,“阿姨,你到外面歇着吧,我能搞定。”
子衿太太應着,往竈台上一瞥,他做了涼拌雞絲、麻油拌千張,還有一碟秋葵,上面紅綠一片的佐料,聞着就透着橄榄油的香氣,感歎道:“動作真快,都沒怎麽見你忙。”
高勝群謙虛的一笑,“我看冰箱裏有些菜,就就地取材了。”
“小高,我這個人比較直接,想問你幾件事,若有說的不對的地方,希望你也不要介意。”
“阿姨,你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喜歡我們家雅歌嗎?”
高勝群的臉紅了,“這得兩廂情願吧。”
“你的意思是雅歌根本沒接受你的一廂情願。”
“我覺得雅歌在考驗我。”
子衿太太挑挑眉,“你和雅歌曾經是同學?”
“是,大學同學,雅歌那時是我們學院裏的院花,是最漂亮的女學生。”
“現在是老姑娘了。”
“不老,還和當年一樣。”
“她和章柳有過一段,你知道吧?”
“當然知道了,我們都知道。”
“你一點都不介意?”
“我都三十好幾的人了,誰沒有個過去,我還離過婚。”
“雅歌現在在章柳的律師事務所裏上班。”
“我也知道,是我托朋友介紹的,章柳的律師事務所叫畏法思明,在笠州是數一數二的大律所,我們是法學院畢業的,進律所工作也屬于專業對口,雅歌在大律所裏工作,阿姨你就放心吧。”
“你這孩子缺心眼吧,章柳以前可是雅歌的男朋友,你就不怕他們重歸于好了。”
“感情這事怕又什麽用呢,如果他們真的要和好,即便不在一個單位工作,也沒人能阻止得了,我聽說章柳是有女朋友的,也是所裏的律師,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們都該和過去做個告别,開始彼此的新生活。”
“小夥子,想象很美好,現實很殘酷啊。”
“不管美好還是殘酷,我對雅歌是認真的。”
“阿姨祝你好運。”
這等于是認可了,高勝群很高興,吃完飯後搶着洗碗,拖地,着實狠狠表現了一通。他走時葉雅歌提出來送送,子衿太太和她母親都沒反對,她卻隻把高勝群送到電梯口。高勝群約她明晚一起看電影,她一口應了下來,讓高勝群頗爲驚喜,以爲是她母親的功勞。
然後葉雅歌一個人在小區裏蕩了蕩,心情極其複雜,一方面自我感覺姨媽會同意她留在笠州,雖然姨媽說過不希望她再愛上中國男人,但人的想法會變的,姨媽更不希望她一輩子就這麽單着,一年一年又一年,隻要有人在,事情總會出現轉機。另一方面想和章柳保持聯系是徹底沒戲了,飛去杜倫也不大可能了,好在高勝群可以做擋箭牌,活動自由多多少少有一些。
不知不覺,晃蕩到寫字樓下,擡頭往上看,好像三十一層仍有燈亮,她停住腳步,思索着如何讓情況反轉,如何在畏法思明所裏掀起三尺浪。
葉雅歌不是愚笨的人,她有許多的小聰明。
想了一會,走到所裏,小雨還在,看到葉雅歌驚訝的說:“葉主管,你怎麽來了?”
“你還沒回去?”
“我在幫胡會計整理賬務,不是馬上到月底了嘛。”
“又到月底了,日子過的真快,你們辛苦了。”
“葉主管,你來?”
“噢,我有一個東西落在辦公室裏了,過來取一下。”
“那葉主管,我先去幫胡會計複印*了。”
葉雅歌點點頭,裝作不經意的問:“小雨,所裏是不是有個關于律師約見當事人的登記本?”
“登記本?”
“對,就是關于哪位律師在什麽時候要會見什麽當事人的一個登記。”葉雅歌邊說邊比劃,其實她也沒見過,但她覺得應該有這樣一個東西的存在。
“你是指接待登記吧,是有的,萌萌在保管。每次有當事人來會見律師,萌萌都要和他們核對信息,她那裏的接待登記記錄是所裏最全的,律師手上隻有自己的。”
“在萌萌那裏。”葉雅歌自言自語,萌萌即是頂替芳芳,做了前台的小姑娘,性格和芳芳差不多,但鬼主意可海了去了,葉雅歌可不敢麻煩她,怕被她給麻煩了。
“你明天跟萌萌要過來,送到我辦公室裏。”
“葉主管,你要會見登記本幹什麽呀?”
“章主任讓我統計一下每位律師的業務量,我要拿登記本做參考。”
“章主任?讓你統計業務量?這,登記本并不能反應律師的辦案數量啊,而且以前從來沒在這個時候統計過,都要等到年底結案的。”
“以前是以前,現在不是章柳當主任了嗎。”
“這,可葉主管,還是你直接問萌萌要登記本比較好,我是所裏的内勤,去問她要名不正言不順的。”
“不過是會見登記本而已,又不是當事人的隐私信息,至于嗎,有的時候萌萌不在,你不也在前台頂過班嗎,怎麽分的這麽清楚了。”
“我在前台頂班也是以前的事了,章主任開會時說行政人員各司其職,各負其責,不能随便頂班,所以如果你要查内勤登記情況,我馬上可以找給你,但是會見登記本,我就無能爲力了。”
葉雅歌見她不願幫忙,從包裏摸出一個粉餅,遞過去說:“今天剛買的,買回來才發現不适合我的膚色,送你吧。”
小雨連連擺手,“不,不,謝謝葉主管,我從來不化妝。”
“這粉用了看不出化妝的,隻會提亮你的膚色,你試試。”
“不,我真的不要,謝謝葉主管了。”
幾乎是吓的跑走了,小雨很清醒,無功不受祿,平日裏跟她說不上兩句話,今天突然對她這麽好,肯定有什麽事。她才不像芳芳那樣,愛和所裏的管理人員套近乎,一個動不動玩“跳樓”的主管,簡直能躲多遠躲多遠,所裏的人說葉主管腦子有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