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躲不掉,她接起電話,佯裝開心道:“喂,姨媽,你起床啦?”
“我一夜沒睡,在倒時差。”
“倒時差?你去哪個國家遊玩了?讓我猜猜,去印度了?你每年都要去印度買香料。”
“我哪都沒去,我打算回中國。”
葉雅歌心一驚,“姨媽,你現在回國,是因爲?”
“我去看看你外公外婆,人呐,不管活到了哪個份上,都不能忘本,你媽媽一個人在老家任勞任怨的盡孝道,我什麽忙都幫不了,難得回家看看是應該的。”
姜還是老的辣,葉雅歌沒料到姨媽會唱這麽一出,更沒料到姨媽問:“你回過老家了嗎?”
“我……”她壓根沒動過這個心思。
“我知道你工作忙,等我回國了,我們再商量,不打擾你了。”
電話即挂了,手心裏攥出了汗,葉雅歌面對着狹小的窗戶籌劃下一個計劃。辦公室已經被換了,不再有寬闊的落地窗,窄窄的氣流在屋子裏緩慢的流通,她感覺要窒息了,在窒息中很快有了主意,雖然這個主意似乎欠穩妥,但時間不等人。
傍晚,商陸的公司裏,他正在會議室見客戶。
助理走進來,伏在他耳邊小聲道:“有一位姓葉的女士吵着要見你,說有急事。”
“人在哪?”
“在走廊裏。”
“知道了。”
商陸不動聲色,心裏在盤算這個姓葉的女士,未經細想,他斷定是葉雅歌。可以說他一直在等她主動上門,監視也監視了,偷聽也偷聽了,到了攤牌的時刻了,她不來,才奇怪。
他故意拖長了和客戶交流的時間,把葉雅歌足足晾了一個小時。客戶走時,天完全黑了,黃昏真是一個憂傷的時段,從七彩雲霞環繞的天堂,片刻跌入到黑暗籠罩的囚籠。
四目相對,都是冷冰冰的,含着晚風侵襲般的涼意。
商陸笑着招呼她,“原來是葉小姐來了,稀客啊,讓我這個小公司蓬荜生輝。”
葉雅歌笑道:“商先生的客套話先保留吧,我今天來也不是爲了找不愉快的,我來和你談個交易。”
她不坐,商陸自己坐到了椅子裏,裝作一無所知的說:“看來葉小姐是要和我合夥做生意。”
“保證比做生意更讓你感興趣,錢是賺不完的,但女人錯過了就沒有了。”
“我覺得葉小姐說的不對,賺錢不容易,但女人如衣服,換件衣服卻輕輕松松,章柳錯過了你,不是遇到林睿了嘛。”
葉雅歌被他的話噎住了,轉臉微笑,“我不管女人在你這是衣服,還是珍寶,我隻想告訴你,我有辦法讓你得到林睿,把她從你弟弟身邊奪走。”
“嚯,聽上去你是要用離間計,使我們兄弟倆反目成仇。”
“商老闆是聰明人,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愛上弟弟的女朋友再正常不過了。人生那麽長,每天遇到的人那麽多,于千千萬萬人之間,偏偏喜歡上了别人的女人,又怎樣呢,哪條法律禁止了,戀愛自由,愛情萬歲,愛上了就要去争取啊,要拼盡一切去争取啊,才不枉費老天爺對我們的恩寵。有的人渾渾噩噩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樣的人,都不知道什麽叫愛情,多可悲,所以說,商老闆是幸運的,有機會體驗小鹿亂撞和魂牽夢繞的感覺,但你同時又是懦弱的,而我就是來助你一臂之力的。”
商陸哈哈大笑,“葉小姐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絞盡腦汁,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沒錯,我喜歡林睿,我們家裏人都很喜歡她,葉小姐非要在親情關系中添油加醋,那隻能是一廂情願了。”
“商先生說親情,男人的親情好廉價啊,任何關系都能和這個字眼扯上關聯,卻又一文不值。我生病的時候,我的父親竟然遇到了他所謂的真愛,殘忍的抛棄了我和我的母親,章柳去電台做節目,他說婚姻沒有感情了就該離婚啊,那夫妻間的親情哪去了,你瞧瞧,親情在愛情面前算什麽呀。你們男人呐,最擅長口是心非,實際上心裏面跟明鏡似的,行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商先生表個态吧,隻要你說一聲你想得到林睿,我分文不取,甘願爲你效犬馬之勞。”
“照這麽說,葉小姐做的是虧本生意啊,我豈不等于不勞而獲。”
“這你就不用管了,我的賺頭在後面。”
“你的交易我看不懂,不如我來跟你做個交易,我讓你賺在前頭,給你五百萬,你離開章柳,離開笠州。如果你嫌五百萬少,開個價。”
“我是缺這五百萬的人嗎。”
“我像是缺女人的人嗎。”
“那是林睿。”
“好吧,我給你五百萬,美金。”
葉雅歌抽了抽嘴角,他就這麽對她恨之入骨,不惜揮灑重金,談了半天等于放屁,魚頭不對馬嘴,放狠話道:“商先生,别敬酒不吃吃罰酒。”
“葉小姐,對成年人的威脅放在嘴上沒用,最好落實在行動中。 ”
“我絕對不會讓商先生失望的。”
“恭候。”
葉雅歌失望的扭着腰肢走了,胸口騰起一把把怒火,這個商陸,真正活夠了。商陸在辦公室裏獨自坐到半夜,現在他的身份起了變化,一個人時是自己,到了家,即是準丈夫和準父親。
他忽的想離開了,即便萬般不舍,也不想被攪入這場混亂的棋局裏,倒不是爲自己考慮,而是不願讓身邊的人受到傷害。葉雅歌關于親情的謬論,想來隻會令人嗤之以鼻,一個迷亂在情愛中的女人,眼裏何來的情和意,恐怕有的隻是貪欲。
葉雅歌新的計劃未成型之時,商陸搬去了琴州,本就在琴州有分公司,有房産,搬過去住一點也不費力,回笠州的次數少了,和章柳見面尚少,更别提其他人了。
可很快,子衿太太領着葉雅歌的母親來了,笠州重新熱鬧起來。她們來的那天秋陽高照,月季開出了一朵、一朵,又一朵,風中摻雜着五彩缤紛的花香,暖暖的,讓人無限倦怠。
葉雅歌的母親倒沒多說話,把教育女兒的主動權交給了妹妹。作爲一個颠沛流離過的母親,一切看透了,對孩子的要求不過是健健康康,随她如何折騰,愛去哪就去哪。而子衿太太的想法就不同了,她對葉雅歌的付出和心血,相比一位普通母親有過之而無不及。
彼此憋着氣休息了兩天,談了談老家的外公外婆和親戚,無非關于他們的身體、飲食之類的小事,每次聊天時,葉雅歌都心不在焉。章柳他們出發去杜倫了,雖然還會回來,但她卻有種山高皇帝遠,他們私奔了的壓抑感,一天比一天沉重。
子衿太太耐住性子,本指望親自回國請,話不必說破,權當葉雅歌是個任性的孩子,玩夠了鬧夠了,反過頭來能體諒她的苦心,會乖乖跟她回去。可眼下的情形看,葉雅歌是做好了一輩子耗在笠州的準備了,爲了一個如今八竿子跟他打不着的男人,仿佛魔鬼附身,六親不認,鐵石心腸。
午後在陽台上曬太陽,葉雅歌的母親說到女兒小時候的乖巧,子衿太太跟着笑,打趣葉雅歌,然而葉雅歌半個字也沒聽進去。算好了章柳他們下飛機的時間,她發過去一句關心的問候,等了一天,章柳沒有回,她又問他氣候還好嗎?住的習慣嗎?依然沉默。昨天晚上想到自己孤枕難眠,他卻和林睿在異國甜蜜情長,悲悲戚戚,忍不住又發了一條短信,結果卻是一樣的。
事不過三,但葉雅歌就是割舍不下,要不是母親在,姨媽在,說不定她就去買張機票跟過去了。拿起手機放下,放下又拿起來,總存一絲幻想章柳會理她的,“跳樓”那出她是有錯,可她是病人啊,他就不能讓着她一點嗎。
子衿太太見葉雅歌眼睛發直,心神遊蕩,說:“雅歌,你媽翻你的老底,你還有印象嗎?”
葉雅歌決定再跟章柳聯系一次,如果他還不回,就向母親、姨媽編個借口,立馬飛到杜倫找他。
“雅歌!”
葉雅歌驚醒,略生氣的朝母親皺眉頭,不滿自己的臆想被打斷了。
母親道:“你這孩子,姨媽在跟你說話呢。”
“噢。”她在腦海裏編織着跟章柳說什麽呢,是問他婚禮現場的情況,還是坦誠表露對他的徹骨思念,她想着分析着哪種情形之下,章柳回複的可能性更高。
“葉雅歌,你好忙啊,你是不是打算和手機過了,我和你媽來了,你連跟我們說話的功夫都沒有。”
子衿太太開口,葉雅歌強翹嘴角,“我聽着呢,你們說了多少遍外公外婆了,我知道啦,有空了我一定回去看望他們。”
“你在忙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