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其樂融融的圍在桌邊,她吃着笑着,一直用紙巾擦拭嘴邊流出的湯汁,幸福來的太突然,來的太圓滿了,章柳爲林睿剝蝦,林睿沖他盈盈的笑,一切溫馨的不像話,和無數次在何佩蘭夢境裏出現的場景一模一樣。
她現在是打心底的滿足,一個人可以佯裝幸福,但當她真正遇到幸福時,是無論如何藏也藏不住的,那如沐春風的笑容,眼睛裏閃爍的希望,舉手投足中的勁頭,點點滴滴,随處可見。何佩蘭對林睿的态度,從最開始的逼迫,讓林睿完全遵照她的思路生活。到後來盧律師出了事,她反思以前的所作所爲,産生了害怕和畏懼,害怕林睿也會有一天被她逼的走投無路,于是處在一種虛假的放任不管的狀态,但那并不是心甘情願的,對林睿的現狀并不是認可的。
可今天,何佩蘭恍然間醒悟了,心門一下子打開了,吵吵鬧鬧,軟硬兼施從未磨滅過這個倔強女兒的個性,林睿始終在按照自己的主見向前進。結果呢,何佩蘭夢想的虛榮心得到滿足了,鄰裏擁簇,贊不絕口,心服口服,她期待的金龜婿也有了,是林睿自己談成功的,沒有她的摻和,林睿照樣什麽都有了。
不知道爲何,她莫名的堅信林睿和章柳會天長地久,信心來自于林睿的能力,也來自于心結解開後的豁然開朗。
何佩蘭的心裏生出濃稠的驕傲,身爲母親的驕傲。
沐琦和林睿随意聊起案件代理,沐琦問:“你能幫一個涉嫌盜竊罪的犯罪嫌疑人辯護成無罪,你自己的事情怎麽就不上心了,那個人渣曲仲謀,成天在網上發亂七八糟的帖子,你怎麽不出手反擊啊?”
說着想到了什麽,問章柳道:“姐夫,當初你口口聲聲稱,要跟那個人渣和賤人法庭上見,現在慫了?沒聲音了?”
章柳淡淡的說:“曲仲謀已經被公司開除了。”
林睿和沐琦驚訝的對望,沐琦叫道:“哇塞,姐夫,你背着我姐偷偷的把曲仲謀給‘辦了’,太帥了!我佩服死你了!”
林睿輕聲道:“你怎麽辦到的?你還勸我想開點,以退爲進呢。”
章柳溫柔的回應,“你過的平平安安的就好,安心工作,做你愛做的事,我哪能眼睜睜的看着别的男人欺負你。”
沐琦吹了個響亮的口哨,何佩蘭聽着他們談話,心想章柳的确是了不得,輕輕松松爲林睿報仇雪恨,盤問祖宗八代的老毛病又犯了,對着章柳說:“姑爺,你父母是不是在法院裏上班啊?聽說是法院裏的大領導。”
章柳未及澄清,林睿的腳已踩在何佩蘭的腳面上,疼的她“哎呦”縮了回去,林睿推開碗道:“吃飽了,拜托沐琦妹妹洗下碗,我和章柳有點事先出去了。”
沐琦會意的道:“沒問題,反正午休時間還沒到,你們忙你們的,歡度二人世界去吧!”
林睿拉着章柳真走了,沐琦無視何佩蘭的存在,勤快麻利的收拾碗筷,正好何佩蘭懶得動,那個悔啊,她一句俗氣至極的話破壞了氣氛不說,也不曉得姑爺是否介意。
章柳當然不是斤斤計較的人,何佩蘭的顧慮也沒有發生,在漫長而短暫的盛夏裏,章柳給予林睿和她的母親接二連三的驚喜。如果套用世人形容女人的詞句來描述章柳,他就是一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男人。
但這個“廚房”不局限于傳統意義,廣指家裏面,他燒不了一手好菜,但空調壞了、燈泡炸了,陽台上的玻璃窗爆掉了,何佩蘭總在第一時間給章柳打電話。而章柳抽空就來,親自上陣修空調,安裝燈泡和玻璃,沉着的幹活,也不耽誤和何佩蘭聊天,不慌不忙的,不知不覺的把物件全修好了。
和林睿一起吃飯,然後去散步,逛公園,手牽着手,走在果實重到落地的香樟樹下,從湖泊的這頭緩緩到那頭,或者是去看電影、聽音樂、進博物館,是章柳想的到帶林睿浪漫的大部分活動。
林睿開始發現他是一個非常愛靜的男人,安靜到骨子裏,即便和球友們一塊打球,在球場上瘋狂揮灑汗水和體力,他也不會像别人那樣嘶吼,大喊,奇怪的叫,永遠是安靜和平和的,如同輕輕飄動的一片綠葉。
他的安靜有時也好像是缺點,一個人坐在房間裏看書、發呆,倘若林睿不知情走進去同他講話,他會攬她入懷,笑着告訴她正在看的書。
林睿問什麽,他答什麽,但眼神明顯是疲憊的。
在交往初期林睿看不出他的掩飾,随着時間久了,她便懂章柳是一個需要有個人空間的男人,不再去打擾他,在隔壁的房間裏做自己的事,兩個人在同一個家裏,卻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
除此以外,他對她呵護備至,在工作中指點她,在生活裏體貼她,在白天談論精神,在深夜裏水*融,兩人好到林睿幾乎忘記了正活在哪個年齡裏,活在哪個星球上。
悠長的夏季,她擔心的懷孕沒有發生,芳芳的肚子越來越大,人見了都說芳芳懷的是兒子。
林睿他們時常和沐琦、劉澹泊出來聚餐,商陸卻極少加入,就算參加,也是确定林睿和沐琦先走了,一個人趕過來,就像從前三人全是單身時那樣,找家清吧,天廣地闊的亂侃一番,談談金錢,談談工作,談談女人。
但商陸不再提林睿半個字,偶爾劉澹泊和章柳說到她,他隻沉默,抽煙、喝酒,不發表任何意見,說到沐琦時,他倒能把劉澹泊損到願賭服輸。一次,兩人拼着喝酒,滴酒不再沾的章柳觀看,待酒桌上擺滿空酒瓶時,劉澹泊的小猥瑣犯了,問章柳:“你們靈肉結合了嗎?”
章柳用他一貫迷人、低調和内涵悠長的微笑予以回應。
劉澹泊的臉和脖子紅成一面旗幟,哈哈笑起來,不知在誇耀,還是滿足男人在深夜裏生理上的張揚,拍着桌子說:“她們姐妹倆很純潔的,對吧?”
章柳抓起一個酒瓶,欲拍他的頭,說:“你有當強奸犯的潛力,注意一下你這位中年律師的形象,下不爲例啊。”
劉澹泊指着章柳,對商陸說:“你瞧你弟弟小氣的,爲了一個女人要跟我翻臉。”
商陸悶聲道:“你的确下流。”
劉澹泊道:“我下流,下流,喝酒,喝酒。”
至那次仲夏夜後,商陸再沒在聚會裏出現過,但也沒有人在意,細想之下才會感到“噢,好久不見商老闆了”,可商陸的借口豐富,忙,談生意,這點已足夠了,縱使劉澹泊罵他光埋頭掙錢,不顧兄弟情誼,又如何呢。
隻要他的情歸所屬仍是秘密,那即天下太平。
三人的聚會少了,四人的聚會照常運轉,大部分的時候是劉澹泊提議的,談論最多的無非是他和沐琦的婚禮。但說起來時,沐琦總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表情,隻要婚禮地點在英國杜倫,其它一切無所謂。
而劉澹泊卻是緊張激動的,他的心情很複雜,一方面結了婚,徹底了掉了和沐琦反複的情感糾紛,等于吃下一顆定心丸,沐琦脾氣多變,百般讨好萬般哄,普通人着實吃不消;另一方面,娶一個青春貌美,比自己小十幾歲的姑娘,俨然是成功人士的标配,想來想去,他這輩子還缺什麽呢,無非一個兒子罷了,等送入了洞房,這根本是不用發愁的,都會有的。
婚與不婚,仿若天上人間,劉澹泊百感交集,還有一個原因在于結婚就要請客,請哪些人去杜倫參加婚禮,其中大有講究。老家的親戚們本應該要請的,可自己花錢請他們出國玩一趟,劉澹泊不情願,他做不到這麽大方。
相反,那些有來往的朋友,尤其是給他帶來經濟利益的貴人們,類似于李暮雲這一類,是必定要請的,關乎到他的朋友圈和人脈的維護和完善。但是用什麽方式邀請,請了如何招待,以何種規格招待,萬一送禮金了,收還是不收,什麽人的禮金收下,什麽人的禮金退回去,得運用社會交際法則,認認真真研究一番。
沐琦心裏空蕩蕩的,除了抹不去的那個人,一無所有,劉澹泊表面上過來人,辦婚禮是形式主義,腦子裏和心裏卻一點沒有馬虎,人們所看到的隻是沐琦這個年輕、姿色尚佳的姑娘傍上了律政大款,背後的複雜和深奧又有幾個人體會得到呢。
或許應了那句話,婚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常常吃着飯,提到婚禮,說着說着,氣氛就變了,仿佛除了婚禮的事,再找不到其它話題了,加上劉澹泊老是口口聲聲稱聽沐琦的,聽沐琦的,實際上主見多的很,一會讓林睿陪沐琦去買耳墜,一會說沐琦的禮服應該多備兩件,煩勞做姐姐的操心,一會又勸沐琦學習英語,美名其曰去英國大掃貨時用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