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林睿的手使勁搖個不停,忽的熱淚盈眶,“林律師,你就是包青天轉世,是我們的大恩人呐!”
李春芳道:“等小雪避過這陣風頭,我讓他親自過來,來給林律師你磕頭!是你救了他的命啊!”
兩人哭哭笑笑,情緒失去了控制,林睿大概猜到了他們前來的目的,昨天羅小雪的案子得到了判決,可他們轟轟烈烈的搞這一出,倒不像感謝,反而使得她在衆目睽睽之下難堪的很,便說道:“我也沒做什麽,隻不過依照法律程序爲羅小雪辯護罷了,羅大哥,李大姐,你們快回去吧。”
羅建軍道:“我準備了錦旗,我準備了錦旗!”
一個男人忙走到前頭,把錦旗呈上來,附和着鑼鼓喧天,旗面展開,上面寫着:“辦事認真林律師 穩操勝券包青天”。
林睿哭笑不得,這寫的都是什麽啊,羅建軍把錦旗捧到她手邊,說:“林律師,你快接下來吧,快接下吧!”
林睿隻得拿過來,連聲說:“謝謝,謝謝!”
羅建軍又指揮人拍照,和李春芳一起同林睿合影,圍觀的群衆看出了一點名堂,這是當事人來向林睿表示感謝的,但似乎更想知道她到底辦了什麽案子,讓當事人又是哭,又是要下跪的。
社區魏書記牽了頭,說:“原來是來送錦旗的啊,剛才我們問了半天,這位小兄弟和大妹子就是不肯說呢。”
羅建軍笑道:“我們想賣個關子,給林律師一個驚喜!”
林睿捋了捋額前的劉海,籲了一口氣,這哪是驚喜,分明是驚吓,不過爲人父母的心情她可以理解,罪與非罪,霄壤之别。
魏書記問道:“小睿,跟我們說說,你給人家打了什麽官司啊,我們都很好奇啊。”
羅建軍搶先道:“大案子,我兒子差點要坐牢,一直在看守所裏關着,我們連兒子的面都見不上啊,多虧了林律師幫忙啊,昨天法院判了,是無罪,說明我兒子沒有犯罪啊。”
魏書記咂嘴道:“喲,小睿這麽厲害啊,能把人從大牢裏救出來啊。”
翠芬接上話,“小睿越來越不得了了啊,這不就是電視劇裏放的越獄嗎。”
羅建軍道:“比越獄厲害,越獄是違法的,林律師這麽做是合法的,是有真本事!現在我們工地上沒有人不知道林律師的大名,都說以後如果要打官司,就找林律師幫忙!我們隻相信林律師!”
人群裏炸開了鍋,紛紛讨論開,不外乎誇林睿是高材生,今非昔比,案子做大了,本事也大了,竟然能從監獄裏往外面撈人,一般人哪有這能耐。
林睿聽着他們說的越來越玄乎,傳的越來越神奇,無言以對,隻覺得緊繃後的神經放松下來,虛驚一場,整個人累的要癱瘓了。
何佩蘭的電話打過來,她躲在家裏左等右等,門外叽叽喳喳的,卻不見林睿到家,着急的來詢問情況。
林睿道:“媽,你出來吧,我就在樓底下呢。”
“你一個人回來的?”
“那不然呢,你以爲幾個人。”
何佩蘭不作聲了,最近隐隐從沐琦口中聽說林睿談戀愛了,對方就是那個章柳,何佩蘭半信半疑,但遲遲不見林睿帶他上門做客。原以爲發生今天的突發狀況,作爲男朋友的章柳會一同前來,他沒來,表明林睿很可能仍是單身。
臆想落了個空,何佩蘭有點煩躁了,問道:“你怎麽不回家,在下面幹嘛呢?”
三言兩語無法解釋,林睿應道:“現在走不了,過會吧。”
何佩蘭的腦袋嗡嗡作響,咋呼道:“啊!他們是什麽人啊!居然攔着你不讓你回家!有沒有王法了!你等着!我馬上下來!”
爲了寶貝女兒,她也顧不上面子了,急吼吼的抓起門後的掃帚,風風火火沖到樓底下,時刻準備一旦打鬧起來,與欺負林睿的人決戰到底。
到了現場一看,果然密密麻麻的人,像裹粽子似的把林睿圍在裏面,她立即上了火,發了瘋似的撥開人群,囔囔道:“誰敢動我女兒!誰敢動我女兒一根手指頭試試!敲鑼打鼓的人在哪!在哪!”
魏書記看到何佩蘭這副模樣笑了,攔住她道:“佩蘭,你這是幹什麽呀?”
何佩蘭道:“我要保護睿睿,你們都是來看熱鬧的,睿睿可是我的女兒。”
魏書記笑彎了腰,“佩蘭,你瞧你說的,我和大夥都是看着睿睿長大的,真有人敢當着我們的面欺負她,我們會袖手旁觀嗎。”
翠芬好事的幫腔道:“是啊,佩蘭老把人往壞處想。”
何佩蘭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瞥了她一眼,曲仲謀這一出演砸的戲,不至于讓二人結仇,可何佩蘭心裏是别扭的。翠芬看出來了,然而有何法子,怪隻怪曲仲謀是千年一遇的奇葩,她雖然亡羊補牢,在發現嚴重的問題産生時,主動向何佩蘭交了底,但無法避免一個事實,曲仲謀到底把林睿傷害了。
她不能得寸進尺,在人家的傷口上撒鹽,帶着誠意賠笑臉道:“佩蘭,他們是來感謝小睿的,還送了錦旗,要說小睿實在太厲害了,他的兒子本來要坐牢的,硬是小睿憑着本事給弄成無罪了,所以說金子就是金子,在哪都發光,小睿呀,就是我們這個小區裏最優秀的孩子。”
何佩蘭一聽,覺得甚是稀奇,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竟然不是鬧事的,而是來給睿睿送錦旗的,再仔細看,可不是嗎,睿睿手裏正拿着呢。她奪過來欣賞,臉上的愁雲一點點舒展,臉色由青變紅,嘴角邊溢出笑容,羅建軍道:“這位是林律師的母親吧。”
何佩蘭自豪的笑道:“是我,我是林睿的媽媽。”
羅建軍和李春芳争着和她握手,左一個“你生了個好女兒”,右一個“英雄媽媽”,誇的何佩蘭暈頭轉向,喜滋滋的謙虛着,“這是我們睿睿份内的事,她是律師嘛,全都是工作,是工作!你們還特地跑過來,搞了這麽大個場面,幹什麽呢,太破費了。”
她嘴上這般說,可遠遠的,有路過的老街坊和她打招呼,“佩蘭,今天家裏辦喜事啊?小睿出嫁啊?”
何佩蘭把錦旗舉得高高的,笑逐顔開,“睿睿結婚能不叫你嗎,到時少不了你的份子錢,今天呐,是有人來給睿睿送錦旗,睿睿幫人家打官司打赢了,人家親自上門感謝的!”
老街坊向何佩蘭豎起大拇指,何佩蘭樂的合不攏嘴,鄰居們紛紛上前道賀,誇着,直到烈日當空,唾沫星子蒸發幹了,人群才紛紛散去。林睿是站的嘴唇發白,五官都溶化縮小了的感覺,何佩蘭才意猶未盡的提出回家,并熱情邀請羅建軍他們到家裏坐坐,喝點水,吃點西瓜。
羅建軍夫婦終于完成了任務,借口說家裏有事,随即離開了,林睿徹底松了口氣,跟在何佩蘭身後慢悠悠的上樓。
擠在人群裏看熱鬧的吳大爺,邁着小步喊了一聲,“林律師。”
林睿聽着聲音耳熟,扭過頭去,笑道:“吳大爺,你怎麽來了?”
吳大爺拄着拐杖,笑出缺牙的慈愛,“我呀聽到鑼鼓聲,以爲誰家在辦喜事呢,就跑過來看看。”
“你現在過的好嗎?”
“好,好,身體好,過的也好。”
他看上去确實過的挺不錯的樣子,精神矍铄,身子骨硬朗,說:“林律師,我們大家夥都替你高興,可當初你幫我打官司,我對不住你了。”
吳大爺不提就罷了,一提起來,林睿難爲情的滿臉通紅,說:“是我處理的不得當,你兒子……”
吳大爺打斷她的話,“我的子女現在個個孝順,是你改變了他們啊。”
林睿咽了一口口水,吳大爺道:“我現在什麽都不缺,你的那位朋友,姓鄭的先生還一直派人送米送油來,逢年過節給我包紅包,回頭你跟他說說,叫他别送了,我什麽都不缺,過的好着呢。”
原來鄭拙成還在幫助吳大爺,林睿的心像被偷偷的抓了一下,說不出是癢還是疼痛,可這種感覺,但凡你自己不在意,但凡你不告别别人,那其實和從未發生過是一樣的。
而此時的何佩蘭掙夠了面子,心花怒放,哼着小曲健步如飛,催促着,“睿睿快點,你在跟誰說話呢?”
吳大爺和林睿揮揮手,林睿答道:“來了。”
何佩蘭道:“這天沒法過了,熱死了要。”
林睿邁不動步子,整個人虛脫了般,何佩蘭回望了她兩眼,似乎發現了異樣,說:“你昨晚沒睡好嗎?住在哪的?酒店裏?”
林睿震了一震,難道一個女人脫胎換骨之後的變化如此之大,大到清楚的寫在舉止中,頓了頓,說:“我到琴州出差了,早上接了你的電話拼命往回趕,正事也沒辦成。”
何佩蘭嘀咕着,“怪不到我,我哪想到現在的世道裏還有知恩圖報的人。”
林睿道:“媽,你就别奉承你女兒了,我對人家有什麽恩啊,别自己給自己戴高帽子,丢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