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向梅癱在椅子裏,心煩意亂到了極緻,她對章柳的評價準備無誤,他有了女朋友,尤其是關系走到了這一步的女朋友,完全像是另外一個人了,掏心掏肺的,一副要把全世界奉上的架勢。
他自己是絲毫不在意一日三餐吃什麽的,她做什麽,他吃什麽,她買什麽,她吃什麽,就算十分的難吃,他也不會發表一分的抱怨,但他爲了那個林睿,竟叫她打車去買吃的,被蒙蔽了眼睛,當林睿是千金大小姐了吧。
她現在對林睿的底氣一清二楚,在向李暮雲報告林睿好像察覺到她在閣樓裏藏錢的事情後,李暮雲調查過林睿的背景後告訴她,林睿隻是普通窮人家的孩子,畏法思明所裏的一名小律師,成不了什麽氣候,讓她把心放寬。
杜向梅恨自己心放的太寬了,疏忽大意了,章柳這個要相貌有相貌,要錢有錢的高富帥居然和林睿在一起了,可林睿要真是大小姐倒好了,那就不會插手管理這裏的各種小事,也不屑與她這個保姆一般見識。
然而林睿偏偏不是大小姐,最多算是小家碧玉,杜向梅同她打過幾次交道,她是一個特别細緻的一個姑娘,雖然沒見識過她工作時的狀态,但那一雙善于觀察的眼睛,杜向梅是每每捕捉,記在心裏。
況且林睿若不是眼力尖于常人,又怎會在一個巧合之下,就發現閣樓裏的秘密,不過這也難怪,她是律師,做律師的猴精猴精呢,可萬一再讓她深入下去發現點什麽,自己怎麽在這個家裏待下去,怎麽向李老闆交代。
杜向梅越想越不對勁,章柳的房間裏傳來聲響,她“刷”的站起來,不行,任務尚未完成,此時不能出現任何纰漏,要走也是林睿走,必須想個辦法将這個突然闖進來的女人趕出去。
林睿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她實在太困了,全身酸痛,前所未有的累,就算天塌下來也不願理睬。于是第一個電話進來時,迷迷糊糊的随手摁掉了,第二次又響,同樣沒接,但打電話的人似乎孜孜不倦,直到把熟睡的瞌睡蟲全部趕跑才肯罷休。
勉強支起身子,一看是母親何佩蘭打來的,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昨天向她撒謊臨時要出個短途差,晚上就不回去了,當時母親沒說什麽,現在是要幹嘛,突然清醒了刨根問底來了吧,還未和她通話,林睿已感到頭痛無比,低低的發出一聲哀嚎。
摁下接聽鍵,不出林睿所料,何佩蘭急促的嗓音像厚實的沙包般擲過來,“睿睿,睿睿,你現在在哪呢?”
林睿歎口氣,拖長音調道:“媽,我沒被壞人抓了去,你就放心吧。”
然而何佩蘭毫無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意思,聲音裏透着害怕,一個勁的說:“睿睿,你快回來吧,哎呀呀,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林睿一躍而起,瞪大眼睛,“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哎呀,什麽事,什麽事,大事啊!”
何佩蘭像是吓傻了,語無倫次,都不知道如何表達,林睿抑制住崩潰感,好語安慰道:“媽,你冷靜點,慢慢說,不要着急,慢慢說。”
“我能不着急嗎,有十幾個人,不,好像有二十幾個人,在樓道裏敲鑼打鼓,把我們家給包圍了,口口聲聲說要見林律師,喊着叫我開門,他們是什麽人啊?啊,睿睿,他們是誰啊?幹什麽的啊?”
林睿聽着,在心裏思量着,會是誰呢,可除了死纏爛打的曲仲謀,她也想不出最近有誰會找上門去,但縱觀以前上門鬧事的,和她攤牌的,甚至在家門口将她“綁走”的,哪次是有預兆,是能用常理推斷出來的。
别說何佩蘭害怕了,林睿的心裏也咯噔一下,忙說:“媽,你先别慌,千萬别慌,你冷靜一點,是曲仲謀嗎?”
“不是,絕對不是,我聽見翠芬說話了,肯定不是那個畜生,姓曲的再有臉上門來,我一定打斷他的腿!我們倒了八輩子黴了碰上這麽個人!人面獸心的東西!”
何佩蘭喋喋不休的罵着,林睿意識到自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就沐琦那張嘴,母親的耳朵縫裏一定塞滿了關于曲仲謀的各種惡劣行徑吧,話鋒一轉道:“沐琦在家嗎?”
“不在啊,林沐琦這個死丫頭跟你一樣,昨晚上沒回來,現在家裏就我一個人,他們在外面敲啊敲啊,牆都要給震塌了,我一個人,一個人躲在廚房裏不敢出來啊。”
看來母親的心理陰影是大太陽也照不進了,林睿把手機開成免提,邊穿衣服邊說:“媽,我們又沒做壞事,坦坦蕩蕩的,有什麽好怕的,你不是說翠芬阿姨也在外面嗎,你就打開門看看到底來的是什麽人,遇到麻煩的話,我想翠芬阿姨是不會袖手旁觀的,我這邊盡快趕回去,行不行?”
“那哪行啊,街坊鄰居都圍在門口了,七嘴八舌的不知道在議論什麽,我開了門不等于自投羅網嗎,正好讓他們看笑話。”
何佩蘭這是認定來者不善了,林睿不怪她往壞處想,在電話裏是講不清了,胡亂穿好衣服,說:“好了,我知道了,你稍安勿躁,我馬上就到。”
拉開窗簾,夜雨初霁的白晝一覽無遺,随便的刷牙洗臉,急的滿頭大汗,床頭放着一張章柳留下來的便利貼,上面寫着他要去法院法庭,不能陪她了,外加一些關心的話,那從紙張裏滲出的濃情蜜意,讓林睿立即變成了一個小女人。
她多想不管不顧,就靜靜的待在他的家裏,做一個主婦力所能及的所有事,将湧生出的癡愛化作對他的關心和體貼,做他身後柔軟的後盾。可美麗的夢隻停留了一兩分鍾,該要處理的問題必須馬上去面對啊。
打開房門,杜向梅一個趔趄沖進房裏來,門裏門外的兩個人都尴尬不已。杜向梅的腦子轉的快,雖然明明是趴在門上偷聽的,但仍穩住身子,掩耳盜鈴般解釋道:“林律師你起床啦,我在鍋裏熬了粥,正想過來看看你有沒有醒呢。”
而說話時眼睛卻在屋子裏骨碌碌的四處轉,像在辦案的警察,執意要從林睿和章柳溫存過的地方尋找到感興趣的蛛絲馬迹似的,她這個極不禮貌的舉動,讓林睿感覺很不舒服,但仍微笑道:“杜姐你忙你的,不必管我,我這就走了。”
杜向梅故作吃驚道:“這就走啦?吃完飯再走吧,章律師還交代我去買些菜,給你做午飯呢。”
“我還有事,謝謝杜姐,麻煩把章律師換下來的衣服洗一下吧,本來應該我來洗的,可我剛巧有點急事。”
“什麽應該不應該的,你和章律師都是幹事業的人,平時工作都忙不過來,哪有精力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章律師的生活習慣我最了解,像襯衫、褲子是要送到幹洗店洗的,皮鞋我每天都上油,所以以後你安安心心的忙自己業務上的事,洗衣、做飯、打掃衛生這些家務活包在我身上,你的衣服也可以讓我給你洗,不用客氣的,我是這個家裏的保姆嘛。”
杜向梅一字一句都在捍衛自己的地位,士别三日當刮目相待,林睿發現她比先前熱情了,世故了,圓滑了。開朗健談比緘默三口更像保姆,然而也更讓人揣摩不透,見林睿光笑不說話,她說道:“你帶些衣服放這裏吧,我待會收拾收拾,給你專門騰出一個衣櫃,這樣多方便。”
林睿低了一下頭,說:“杜姐,我先走了。”
杜向梅的心瞬間揪成一條繩,算是試探失敗了,她這是幾個意思,不表态也不反對,以後到底要不要搬過來常住。
火急火燎的沖到家,果然從樓梯口開始,裏三層外三層的圍了好些人,有些是林睿認識的老鄰居,還有些人搞不清是來鬧事的,還是看熱鬧的。
“來了,來了,林律師回來了!”
林睿擠在人堆裏,朝說話的人望去,是羅小雪的父親羅建軍,他的母親李春芳站在羅建軍身旁,兩個人穿着一色的新衣,油頭粉面,打扮的喜氣洋洋,仿佛今天是家中大喜之日。
“哎喲,林律師,你可回來了,可把你盼回來了!”
“樂隊!樂隊!快!把鑼鼓都敲起來!”
不由分說,“哐當當”、“轟隆隆”、“滴滴答答”的聲音響起來,雖是農村裏草台班子的陣勢,但十來個成員真叫賣力,鼓起腮幫,揚起手,大鼓大擂,铿锵有力,唯恐方圓十裏的人聽不見似的。
羅建軍指揮李春芳點鞭炮,放煙火,未來得及阻止,已是“噼裏啪啦、噼裏啪啦”炸的刺耳。
林睿道:“羅大哥,李大姐,你們在幹什麽呀,這裏是煙花炮竹禁燃禁放區域,趕緊停下來,别污染環境了,還有樂隊也停了吧,大早上的,多擾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