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柳想着每日來拜訪子衿太太的人定不在少數,隔天的功夫,傭人已經不記得他昨天來過。他用英文溫和的道:“我找子衿太太。”
“夫人正在招待朋友,請你擇日再來吧。”
“沒關系,我可以等。”
傭人點了一下頭,表示傳達了主人的意思,随章柳自己的便了。她掩上門,沒打算邀請章柳進去坐,将他擱置在門口,章柳覺得無所謂,他也算曆經過社會百态,人家如何待他他都受得起,好脾氣的候在一旁。
等了大半個小時,門開了,傭人送出來一位客人,看他還在,表情有些詫異,章柳欲言又止,那傭人遲疑了一會,重新關上門。章柳忽然意識到大概女主人并不願見他,以有朋友在爲由變相的攆他走。他難過的徘徊片刻,這世上的緣分即是如此的微妙,想牢牢抓住的卻求而不得。
打算離開之時,聽到身後有人叫他,扭過頭發現是子衿太太。子衿太太立住腳步,和章柳四目相對,章柳上前走了幾步,她也向前走,仿佛終歸是要讓兩人的見面地點落在她家之外。
子衿太太将嘴唇笑成一抹彎彎的紅,雙手優雅的落在羊毛披肩的流蘇邊,說:“這是要走了?”
章柳沒聽出她話中的含義,不知該回答是還是不是,便“嗯”了一聲。
子衿太太笑道:“失望了吧。”
章柳的眼角輕輕一顫,好像她猜透了他心中的想法,他微笑道:“我沒有提前打招呼就上門拜訪,多有冒犯。”
“冒犯言重了,是我今天累了,感覺沒精力招待章律師。昨天我也跟你們說了,最近一直心事重重,直到我遇到了一位心理學教授,整個人的狀态才變得好一些。我們背井離鄉來到這陌生的地方,好不容易紮下根,不想再出現任何的變數了。”
“我理解,能看出來子衿太太很懷念家鄉。”
“你不會理解的,别看我住着别墅,有體面的工作,衣食無憂,别人都挺尊重我,其實我吃過的苦,說出來你要笑話的。我沒有結過婚,年輕時身邊有男孩子追我,挑挑揀揀,轉眼年紀就大了,本來還能将就着嫁出去,但我姐姐家出了一件事。”
章柳的心髒撲通通的狂跳,望着子衿太太等她繼續說下去。
“章律師現在事業有成,見多了人間的悲歡離合,想必遇到過無數不幸福的家庭。對這個世界來說,每一個不幸福的家庭隻是滄海一粟,但對受過傷害的我們來說,傷痛卻是百分之百。”
章柳點頭道:“受過的傷就像烙在血液裏的印,法律能彌補的微乎其微,人的感情是無價的。”
“章律師深有同感。”
“因爲我傷害過别人。”
“是女孩子嗎?”
“是。”
“章律師是個坦誠的人,我姐姐的女兒,也就是我的侄女幾年前也被一個男孩子傷害過,不知道什麽原因,和那個男孩子在一起後,好好的姑娘患上了抑郁症。雖然醫生說她的病是遺傳基因存在異常引起的,但我們不相信,我們不相信她無緣無故的就生了這種病,我們也不相信她的病治不好。開始的時候,我姐姐和姐夫陪她來到美國,尋遍了紐約的名醫,無濟于事不說,還因人生地不熟被騙了一筆錢。我姐姐他們就這麽一個女兒,和我姐夫壓力太大,沒完沒了的吵了些日子,姐夫夜夜去酒吧買醉,居然碰到了他這輩子的真愛,爲了那個女人,他抛棄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