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吓的不輕,問她要不要緊,林睿忙說不要緊,讓司機安心開車,快點把她送到目的地。她一路揉着額頭,傷倒沒傷到,隻是那撞到的地方突突的起了個包,越揉越痛。極其狼狽的出現在陸貝和面前,因忘記拿傘,雨水順着頭發向下流,衣服濕答答的,升騰起絲絲潮膩的霧氣。
林睿打了個噴嚏,陸貝和道:“外面在下雨?”
“是的。”
“怎麽聽不到雨聲?”
“下的是小雨。”
“那你的頭發都濕了。”
“準确的說,下的是密集的小雨。”
“哦,表面現象讓人誤解了真相。”陸貝和自言自語的發表感慨,林睿掏出紙巾擦拭水珠,碰到額頭上的包時,痛的下意識呲起牙。
陸貝和道:“你被人打了?”
林睿頓住了手,警覺的問:“被誰打?”
“沒什麽。”
“你是有什麽情況要跟我講嗎?”
“我哥給我寄了一件衣服。”
“嗯,除了衣服,還有什麽?”
“他的學生去參加全國比賽獲了獎,家長作爲感謝送給他的一件衣服,名牌,很貴的,我哥說我要處朋友結婚,好衣服留給我穿,但他不知道,我和我女朋友早就分手了。”
“你的女朋友?是沈亦娟嗎?你們已經分手了?”
陸貝和忽的流下眼淚,哽咽着答非所問道:“我挺想出去的,我看每天都有人被放出去,偏偏我還被關在這,我沒害過人,也沒拿到錢,卻不能離開這鬼地方,你知道爲什麽嗎?”
林睿意會到他自己的答案與法律無關,便說:“我洗耳恭聽。”
“因爲我沒有背景,沒有後台。”
他面向林睿,流下蒼白的一行淚,林睿望着他,兩人無言以對。這是一個另類的當事人,陸貝平講的沒錯,他弟弟的内心世界遠遠比言語豐富。
林睿道:“你要見我是因爲?”
“我在跟自己打個賭,賭輸了我的命就沒了,賭赢了我就能出去。我見你是想告訴你,你和我哥都是讀書人,你們相信書本裏講的東西,我不相信。真的,你别在我身上費功夫了,你出去後就跟我哥說我挺配合你的,省得他瞎操心。”
林睿露出難以置信的眼神,追問道:“你怎麽把自己弄出去?”
“我自有辦法,跟你無關。”陸貝和說着劇烈的咳嗽起來,竟咳出了血,醒目的沾在嘴角邊,他自己并沒意識到,擡起袖子胡亂一擦。
在這一瞬間,林睿的腦海裏蹦出一個壞念頭,這個念頭令她吃驚不已,并令她心潮澎湃。她隻在課堂上學習過相關知識,還未在實踐中碰到,于是她不敢确定,但又急切的想去确定。
她決定換個方式,向陸貝和示軟道:“我是個無用的律師,能不能把你的方法教教我,說不定以後我能用得着。”
陸貝和猶豫了,林睿盯着他觀察他的表情,不知他在躊躇是否告訴林睿,還是猶豫方法的可行度。半晌,他歎氣道:“跟你講講吧,反正我也吃不準,你不要告訴我哥哥。”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我有保密的義務。”
“那行吧,其實我沒有強奸沈亦娟,我們發生關系時她還是我的女朋友,她都是自願的。”
“你對偵查人員也是這麽說的?”
“開始是這麽說的,後來他們逼我按照他們的要求說,如果我不答應,就把我拉到審訊室旁邊的房間打我,折騰的我實在受不了了,他們讓我說什麽我就說什麽了。”
林睿驚的聲音顫抖,“什麽時候的事?”
“我不記得了,好些天了。”
“你好好想想。”
“可能,大概是……”陸貝和的情緒化發作,又回歸到方才的話題,說:“你确定不跟别人講?”
“《律師法》第38條規定:“律師應當保守在執業活動中知悉的國家秘密、商業秘密,不得洩露當事人的隐私。律師對在執業活動中知悉的委托人和其他人不願洩露的情況和信息,應當予以保密。”
“林律師将法條記得相當清楚。”
“我連常用的法條都記不住,有什麽資格做律師呢。”
“我想起來了,我第一次被打是你上次來的時候。”
“當時你爲什麽不告訴我?”
“屋漏偏逢連夜雨,我剛被抓進來,沈亦娟又告我強奸,我覺得人生真的沒什麽意思了。”
從林睿坐着的位置看,看不出陸貝和的外觀有任何傷痕,這時陸貝和又咳了起來,嘴角挂上一串殷紅的血。林睿迅速掏出手機對着他拍了一張照,陸貝和惶恐道:“你幹什麽!”
林睿把照片給他看,說:“你在流血,不,你在吐血!”
陸貝和不屑的笑起來,“這點傷算什麽!”
“後來呢?你這幾天有再挨打嗎?”
“我認罪後沒再挨過打,他們說我态度好,隻要我認罪,他們會早點放我出去。”
“這就是你的辦法?你認罪了還怎麽出得去?”
“我跟他們有約定,我幫他們立了功,他們也會幫我。”
“你相信嗎?”
“我不得不信。”
“你吐血是怎麽一回事?你覺得哪裏不舒服嗎?”
“昨天我又挨打了,他們讓我承認我在公共場合強奸過沈亦娟。”
“你承認了嗎?”
“沒有。”
“于是你挨打了?”
“是。”
“這次你爲什麽沒承認,你不是說你幫他們立功,他們會放你出去。”
“我記得你跟我讀過強奸罪的法條,在公共場合強奸那可是重罪,我不想死。”
“你并不是對他們的承諾信任無疑,對嗎?”
陸貝和垂下腦袋,呢喃道:“我别無選擇,我要出去,我沒強奸過沈亦娟,我也沒拿到4S店一分錢。”
“既然沒有選擇了,你爲什麽不在法律上打個賭,相信法律一次,相信我這個無用的律師一次。”
陸貝和嗤笑道:“你當拍電視劇呢,現實中哪有這等好事發生,不過我今天心情好,你想問什麽随便問吧。”
林睿歎口氣,“你和沈亦娟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我哥哥應該告訴你了吧。”
“你哥哥對你們的情況不是很了解,況且我想聽你親口說。”
“好吧,我是買車時和沈亦娟認識的,她是銷售員,我是買主,一來二去,我們倆就熟悉了,漸漸的産生了感情。開始時一切很美好,那時我父親沒查出尿毒症,家庭的條件還算不錯,我賺的工資全部花在沈亦娟身上,她愛買衣服愛打扮,我就盡量滿足她,男人嘛,得讓自己的女人過的好。之後我父親住院,開始接受治療,這時錢就變得不值錢了,我不能把壓力全部推給我哥,于是把工資卡上交到家裏,沈亦娟知道了就跟我鬧,她嫌我待她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