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陸站在婦女用品的貨架前時,便在醞釀說辭,他是想跟林睿有進一步的發展,然後安靜的過上一輩子的。他期待與她的柴米油鹽,晚歸時走到樓底下,擡頭會發現家裏爲他亮着一盞等候的燈,抑或林睿晚歸時,他去接她,在家裏等她,他們就這樣簡簡單單的,彼此見證一個生命從年輕至遲暮。
一個男人遇到一個讓他想踏實和安定的女人,所有和女人相處的經驗都失去了作用,林睿不是他生命中的過眼雲煙,不是酒後的風花雪月,于是他曾經的運籌帷幄,遊刃有餘被抛到了九霄雲外。他望着她的時候,已經不在乎當他邁出這一步時,是否還有退路。
所謂的原則和理論,不過是空想家們用來慰籍創傷的無聊言論罷了,當你處在愛情的迷宮之中,你便明白這場遊戲是毫無套路可言的,每個人都是自己的軍師。
商陸悟出了自己的策略,他并不打算重複那些調情纏綿和耳鬓厮磨的過往,在女人面前隻展現自己完美的地方,甚至他希望林睿能察覺出他的缺點和不足,也許這樣,她會在狼狽不堪的此時突破心理障礙,同他惺惺相惜,從而能靠近他一點點。
商陸決定跟林睿說這些,一是表明他是交過女朋友的,并且他們在一起同居生活過,才會對女人的生理習慣了如指掌,所以他并不在乎林睿有過男朋友;二是表明他不僅僅是個隻會喝酒和做生意的商人,他知道怎麽照顧她。那些小男生引以爲傲的暖心把戲,步入中年的男人做起來更加的得心應手,他懂她在意的生活細節,也懂她想要的未來。
可是林睿哭了,商陸不清楚是自己的舉動令她難堪,還是她未能理解自己的隐晦表達。他心痛不已,安靜的病房裏,昏黃的夜燈下,他喜歡的女孩哭的像春風下的搖曳青草,青澀而又含蓄。
他仿佛回到了年少無知的年代,早已活成仙人掌的骨子裏忽的蔓延開久違的柔情,在眼睛裏開出一朵朵潮濕的花,說道:“你别哭啊,我知道這麽做太唐突了。”
林睿哽咽着說:“沒有啊,商先生待我這麽好,感激都來不及。我隻是一時想不開,小的時候大家就都用同情的眼光看我,我總期盼着有一天能活的厲害一點,沒想到活了這麽久,連商先生也看不下去了,哎呀,我居然還哭了,我哭什麽呢。”
她努力破涕爲笑,但是淚水不夾雜情緒的向下流。商陸頓時明白了,她以爲他這麽做是因爲同情她的遭遇,但她并不明白,同情一個女人付出金錢即夠了,有哪個成熟的男人願意真心實意的耗費時間。
商陸沒有解釋,如果言語能解決問題,爲什麽人們還依賴行動呢。縱有萬般沖動擁她入懷,用他的剛強和智慧給予林睿世間無雙的溫暖,幫她整理心情,再次翺翔于天際,可商陸不能讓林睿覺得他同情她,并且因爲她的感激而占她的便宜。他簡短的說:“哭最消耗體力了,我小時候從圍牆上摔下來哭了半天,回家能吃兩個荷包蛋,看看今天你能吃幾個。”
他剝好一個茶葉蛋,又剝了一個巧克力,舉在手裏面,問林睿:“你想先吃哪個?甜的還是鹹的?”
他朝林睿調皮的擠眼睛,林睿抹了一把眼淚笑了,說:“不想吃東西,想抽根煙,喝杯酒。”
商陸笑道:“可惜沒有酒啊,有酒你現在也不能喝,等過一個禮拜我請你喝酒。”
林睿道:“商先生好像婦女之友,什麽都知道。”
“你妹妹說我适合做你的男閨蜜,不清楚婦女的痛處,有什麽資格做姑娘家的閨蜜。”
林睿笑的前俯後仰,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兩個人之間的隔閡無形的漸漸消弭,她捂着肚子說:“我沒有過閨蜜,卻突然冒出來個男閨蜜,沐琦這丫頭什麽話都敢說,商先生你不要介意啊。”
“林律師沒有知心的好朋友?”商陸迅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滑稽,若她有交心的女性朋友,他就沒希望于深夜坐在她的身旁了。
林睿搖頭,坦言道:“以前讀書的時候光顧着學習,女生們都不願意跟我玩,因爲我很無趣啊,工作後吧,沒什麽時間交朋友,一個人也就習慣了。”
“那從今往後,我就是林律師最好的朋友了,服務病人抽煙這件事,恐怕隻有不靠譜的男閨蜜做的出來。所以我們得做個約定,我教你抽煙,你得答應我吃東西,至少跟我小時候一樣,一口氣吃兩個雞蛋。”商陸點燃一根煙,等林睿點頭了,才把香煙放到她手中,青煙縷縷升騰。
林睿說:“我學會抽煙了,商先生每次想抽煙時,不必問我介不介意了。”
商陸爲自己點上一根煙,充斥着消毒水氣息的病房裏煙霧缭繞,他吸了一口,笑道:“你知道男人爲什麽喜歡抽煙嗎,你看這青煙像不像靈魂出竅,仿佛在你的眼前站着另一個自己,你抽着煙,和另一個自己交流那些心裏說不出口的,罵不出的髒話,做不出的事情,一根煙燒盡,另一個自己消失了,好像也帶走了你的肮髒和痛苦。”
星星點點的火光燒至指尖,商陸将煙頭摁在紙杯裏,林睿聽着他這一番話,驚歎于抽煙這項有損健康的事情竟被他賦予了某種神聖的意義。她學商陸的樣子抽了一口煙,從鼻腔緩緩呼出來,毫無不适的感覺,她又是領悟力極高的樣子,不知不覺的一根煙抽完了。
商陸想着上次她教林睿抽煙時,她嗆了一口直說煙的味道不好,這次卻淡定沉穩,大概抽的是什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在洗滌靈魂,在反省和思考。林睿上了瘾,說:“我還想抽一根。”
商陸不依她了,說:“律師怎麽能違約呢,說好的兩個雞蛋。”
“我不喜歡吃雞蛋。”
“那吃巧克力。”
“不想吃甜食。”
商陸指指她,深知她會耍賴似的,從購物袋中掏出壓場的法寶,說:“那我們吃點有營養的,我給你買了一份牛肉青菜飯,裝在錫紙飯盒裏,現在還是熱的。你想吃葷的,就吃牛肉,你想吃素的,就吃青菜,随你。”
林睿無言以對,接過飯盒乖乖的吃着,聯想到曉燕姐他們提起白寶貴仍在重症監護病房裏,如鲠在喉,艱難的咽下食物,好在她對這次血的教訓沒有囫囵吞棗,如牛反刍般細細的體會。
這時病房裏的煙霧報警器滞後的響了,商陸慌張的跑向窗戶,口中念道:“你可把我害慘了,待會不管誰問你,你都不準說我讓你抽煙了,否則那群護士非扒了我的皮不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做什麽不好,偏偏要做你的男閨蜜。”
林睿嘴巴裏的米粒一下子噴了出來,這位商先生好玩的很。
沐琦回到劉澹泊的房子裏時已是晚上十點半,劉澹泊還未回來,準确的說,他應該還在陪他的前妻和女兒。擱在平時,通常晚上九點多鍾他就要睡覺了,總說早睡早起,延年益壽,今天的日子特殊,沐琦清楚,但她有意見的是他和他前妻在一起,居然還不接她的電話。
她用腳踹上門,賭氣的坐在沙發上,一遍又一遍的打劉澹泊的手機,她打的越兇他越不理睬,最後一個電話響了一聲,就被劉澹泊掐斷了。沐琦把手機甩到一旁,端坐着等他,半夜十二點多,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她站起來雙手環抱胸前瞪着大門口,劉澹泊進門時吓了一大跳,不滿的說:“怪吓人的,你站在這幹什麽呢。”
沐琦尖聲道:“等你呀。”
不知是劉澹泊沒聽出沐琦話中的脾氣,還是他在刻意回避,換好鞋把外套遞給沐琦,邊解領帶邊平靜的說:“用不着等我,你早點睡,明天早上你還要上班呢,到時又起不來。”
他的若無其事更增添了沐琦的怒氣,男人最令女人生氣的态度莫過于此,明明做的不對,你找他理論,他卻一副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的表情。
沐琦吼了起來,“你死哪去了,我打你電話你不接,你們吃飯吃到床上去啦,我壞了你的好事啦!
劉澹泊累的小腿酸脹,他那寶貝女兒吃完飯要去遊樂場,從遊樂場出來去吃夜宵,然後又要去KTV唱歌,他和前妻申米晨強打精神陪着她,回賓館後小爪又鬧騰半天才疲倦的入睡。申米晨說現在的孩子聰明,其實她早累了,隻是不想爸爸媽媽分開,劉澹泊和申米晨有同感,就小爪的成長問題,兩人商量了好一會,不知不覺夜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