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渃道:“說不定真的是那女律師把白寶貴連累了,她就是一個掃把星,哪個男人遇上她都要倒黴。”
鄭拙成聽着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數落林睿,緊緊的捏着拳頭,指甲深陷到肉裏面,直至指腹滲出溫濕的血。
黃昏時分,事态出現了轉機,一群笠州的越野族在森林裏發現了無數張四處散落的名片,每一張上面都寫着“求救”二字。找不到名片的來源,但甚是覺得詭異,于是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尋到了畏法思明所。
根據他們的描述,警方将範圍鎖定在這片靠近琴州海邊的森林裏,警車、警用直升機全部出動,多方排除和尋找失敗後,終于在半夜時找到了這座荒落的房子,撬開門鎖,裏面躺着奄奄一息,全身滾燙的林睿和白寶貴。
白家、鄭家和夏家,還有何佩蘭、章柳他們都趕到了現場,鄭拙成眼睜睜的望着林睿被擡上了救護車。她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衣衫,頭發淩亂的散在臉上,他看不清她的模樣,可他永遠記得那張美麗和倔強的臉,他的林小姐,他們近在咫尺,遠在天涯。
這世上最心痛的感覺莫過于此,明明伸手即能觸摸,明明飛奔兩步就能到她的身旁,卻非要裝作彼此是陌生人。是的,就讓彼此做路人吧,他太讨厭這個林睿了,她偏要做律師,偏不肯跟他去琴州,那你就留在這吃苦吧,留在這受罪吧,被人打,被人綁架,被折磨的不省人事。
林睿,你就是一個智商底下的傻瓜。
他心中的壓抑和郁悶無處發洩,憤憤的罵着,暗暗的心疼着,一遍一遍的對自己說,我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林睿了,一點都不喜歡了,然而越罵越難受,越罵越理智模糊。
夏芙煙察覺出他的表情變化,說道:“拙成哥,我們去看看寶貴哥吧。”
鄭拙成沉默的應着,在混亂的場景下坐上車揚長而去,救護車的烏拉烏拉聲漸行漸遠,載走了他永别的思念。因着涼引發肺部、腸道等多處器官感染,持續高燒昏迷導緻病情加重,白寶貴火速被轉入省城醫院治療。
林睿雖同受風寒昏迷不醒,但體溫得到了控制,在笠州醫院住院觀察。警方很快調查出事情的真相,逮捕了涉嫌非法拘禁罪的吳仁義和他的同夥,以及涉嫌綁架罪的兩名男子。
吳仁義對他的所作所爲供認不諱,他說林睿是個狡猾的律師,給他的父親又送煤又送錢做誘餌,他的父親耳朵根軟,被她慫恿着居然要跟他這個兒子打官司。他說林睿表面上免費幫他父親,實際上是爲了騙他父親的房子和錢,不然圖什麽呢,律師又不是觀音菩薩轉世,嘴上說不賺錢的實際上都是圖謀不軌。原本他已經和兄弟姐妹們商量好了,他父親的那套房子歸他,現在被這律師一攪合全部亂套了。他并沒想把林睿怎麽樣,他隻想限制她周二不要去開庭,至于姓白的律師是怎麽卷進來的,他并不知情。
章柳在林睿的病床前将吳仁義的供述告訴了商陸,商陸道:“這小子說話挺有藝術,他把林睿傷害了,到頭來倒打一耙。”
章柳對林睿始終抱有怒氣,即便她在此事中受到了傷害,但做的對即是對的,錯即是錯的,見哥哥還向着林睿,生氣的道:“你以爲林睿沒做錯嗎?律師做公民代理是法律明文禁止的行爲,你知道嗎?”
商陸見章柳一提到法律立馬無可商量的樣子,輕拍他的肩膀道:“法律也要講人情嘛,她才多大年紀,由她去吧。或許等到了你這個年紀她就明白了,等她醒了你千萬别責怪她,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讓她好好養病。”
章柳扭過頭扯了扯嘴角,這一次他是不會指責林睿了,他還想批評她,說明他覺得林睿還有進步的空間,現在到了他不願意再多講的時候,他認爲林睿無藥可救了。
章柳道:“我把辭退信已經寫好了,她有大把的時間養病。”
“章柳,你這麽做未免太絕情了,林睿剛領了一個警告的處罰,你就落井下石。”
“我不是落井下石,每個成年人都需要爲他自己的錯誤買單,如果代價不夠沉重,她也就意識不到問題的嚴重性。”
商陸不理解章柳怎麽能把這件事想的那麽嚴重,林睿是有錯在先,但那隻是她的善良萌生出的一個小小錯誤罷了,章柳爲什麽要把之後發生的所有惡劣事件強加到她的頭上。他爲林睿求情道:“你讓她直接到我這裏來上班,不必寫什麽辭退信,否則她日後怎麽擡得起頭,章柳,得饒人處且饒人。”
章柳急了,争辯道:“《律師和律師事務所違法行爲處罰辦法》第八條第15款,《律師執業行爲規範》第十一條,《律師協會會員違規行爲處分規則》第十一條第19款都明确要求律師在執業期間不得以非律師身份從事法律服務。林睿熟讀每一部法律,她不應該不知道這些規定,她是專業的法學碩士,更清楚每一個條文都有它的立法本意,律師向公衆提供法律服務必須通過律師事務所統一收案,統一收費,這是硬性規定。如果允許律師獨自以非律師的身份對外提供法律服務,事必造成律師事務所在稅收、業務指導、業務管理等方方面面的麻煩,最終引起整個法律服務市場的混亂。一個律師要是不尊重法律,不敬畏法律,我行我素,異想天開,那麽他永遠不能稱之爲律師,林睿給我做助理的第一天我就給她講過這些道理,我曾經以爲她聽進去了,有所改進了。現在才發覺她一直把這項嚴肅的職業當成兒戲,一個沒有将敬畏法律當作信仰的律師早晚要被這個行業所淘汰!”
他滔滔不絕的說了一通,咳嗽不止,商陸忙爲他倒水,病倒了一個,别再氣倒一個。他小心的勸章柳想開點,道:“你權當她是個蹒跚學步的小孩,你已陪她練習走了一段路,不要介意她在徹底學會走路之前再摔一跤嘛。”
“小孩笨一點可以理解,但若這個孩子不肯聽大人的話,不認可大人的經驗,你再教他他也學不會,況且大人有變老人的時候,哥,我也累了,我的時間不多了。”
開水倒到了商陸手上,他甩掉熱水瓶,生氣的說:“章柳,你膽敢胡說八道,别再叫我哥。”
護士走進病房,看着章柳說:“1号房的病人精神極度不穩定,你是病人的家屬吧,麻煩你過去看一下。”
護士指的是何佩蘭,林睿從森林裏的小屋被擡出來時,何佩蘭當場暈厥,和林睿一起被送到醫院搶救。醫生診斷出她心律失常、重度貧血和低血糖,可何佩蘭并不配合治療,一醒來就大吵大鬧,導緻病情時好時壞。她的住院費用是章柳墊付的,護士以爲他是何佩蘭的兒子。
章柳應道:“好的。”又對商陸說:“哥,麻煩你照看林睿了。”
商陸點了一下頭,坐到椅子上掖了掖林睿的被角,大概她在做着噩夢,眉頭不時微皺,嘴唇輕輕的啓動。商陸就這樣端看着她,恨不得飛進她的夢裏,替她解開所有的心結。章柳走到走廊,劉澹泊坐在等候椅上,沐琦倚在牆上吃棒棒糖,把糖咬的嘎嘣嘎嘣的響。
劉澹泊起身道:“什麽情況了?”
章柳道:“還沒醒過來,我去看看林睿的母親。”
劉澹泊插不上手,望着章柳的背影對沐琦說:“你待在這,我馬上去接小爪放學。”
他又要把那個小魔女接回家,沐琦心生不爽,撒嬌道:“老的小的全病了,你撒手不管了,我一個人哪扛得住。”
劉澹泊道:“你還知道老的小的全病了,章柳忙前忙後,你歇在這吃零食。她是你的親生母親,你反倒落得清閑,心裏過意的去嗎。”
“你一定要這麽說的話,那她也是你的母親,你怎麽就要走了呢。”
劉澹泊重新系了一下圍巾,說:“今天小爪過生日,她的母親特地趕了過來,無論我們之間出了什麽問題,孩子是無辜的。我告訴你,一是我覺得我們之間應該開誠布公,二是希望你不要有其它的想法,我作爲父親,有義務陪她開開心心的過個生日。”
沐琦擠出笑容道:“小爪過生日啊,你怎麽不早點說呢,我好給她準備個生日禮物,現在走不開,怎麽辦呢。”
“要什麽生日禮物,你有這份心就夠了。”
沐琦想着,親生母親千裏迢迢折騰到笠州,到我這隻求個心意,果然親媽和後媽是兩回事。她從包裏掏出一袋棒棒糖,說:“我買了兩袋,送小爪一袋做生日禮物,這糖好吃又健康,無色素無添加,用的是天然的原材料,小孩子吃沒問題。快拿上,快拿上,否則我感覺太對不起小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