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柳幽幽的道:“你甯願把時間全部投入到你所熱愛的律師事業,吝啬到花在找伴侶上都嫌奢侈。”
劉澹泊擺手道:“ 我多大年紀了,兄弟,激情是有年限的。”
商陸道:“想起錢鍾書先生在《圍城》裏寫的,世上哪有什麽愛情,純粹是生殖沖動。”
章柳道:“錢鍾書先生還說了,老年人戀愛,就像老房子着火,沒得救了。”
劉澹泊道:“你們兄弟倆一唱一和說相聲呢,《圍城》裏的理論用在我這不合适,我從圍城裏出來了,但我還是想被關進去。”
章柳道:“你和申法官離婚有客觀原因,沒吃過婚姻的苦頭。”
“我正是因爲吃過婚姻的苦頭,表面上我們的婚姻完好無損,可一旦找到了可以離婚的理由,大家都跟抓住了救命稻草,終于得以解脫似的。離婚後,我想明白了,能和我劉澹泊搭夥過日子的女人,不能太聰明,傻一點,笨一點,和我正合适。”
章柳道:“你已經下了結論了,那就勇敢的進入婚姻殿堂吧,我和我哥出不了主意,隻能聽你發發牢騷,陪你喝喝酒。不過我提醒你,林睿可不看好你們,你既然想做林家的女婿,和林睿的關系要處理好吧。”
“林睿她看不上我?你們說說,我配不上林沐琦嗎?”
商陸道:“誰家長輩會歡天喜地的把黃花大閨女嫁給你這個半老頭子,還帶一個拖油瓶,你對林沐琦有半點感性的情感嗎,條條框框的羅列她的優點,像是在斟酌一起案件能不能代理。”
“人生中哪件事情無需斟酌,走錯一步再沒回頭路,老商戳中了我的要害,我開始也有這方面的顧慮,但沐琦越來越主動,我總歸熱烈回應。”
商陸道:“小女孩眼皮低,老劉你不厚道。”
章柳吃了一口前菜中的鮑魚,說:“這道菜的味道很特别,口感複雜,清新中夾雜醇香,感覺添加了許多的食材,但吃不出放了哪些東西,你們快嘗嘗。”
商陸打了個響指,服務生走過來,商陸指着菜問道:“菜名是什麽?”
服務生道:“先生,這道菜叫忘情鮑魚。”
“謝謝。”商陸哈哈笑起來,章柳也克制不住,哧哧的笑。
“章柳,你能不能正經一點,到底幫我還是損我呢,過兩天我把林沐琦約出來,你幫我把林睿約出來,我們見個面,這事就算定了,省得夜長夢多。”
章柳道:“劉律師,我真幫不了你,下午我面試了新助理,我和林睿現在的關系,沒有融洽到分享私人問題的程度。”
商陸的好奇心被勾引起,問道:“被面試的人如何?”
“一般般,看着比林睿更倔強,現在的小姑娘,沒有我們那個年代的柔和。”
“你不打算用林睿了?”
“這次我學乖了,我不動辭退她的念頭,我再招一個。”
“爲什麽呢?”
“一言難盡,說到底,劉律師,這忙我幫不上,這頓飯我請。”
商陸開玩笑道:“老劉多自私呀,上次看在林沐琦的面子上,拼命說林睿的好話,這次卻一聲不吭了。”
劉澹泊道:“那當然,我熱臉貼人家冷屁股。”
商陸挑眉道:“我覺得那姑娘有血性,哪天她提出辭職了,章柳你介紹她到我這,我正缺法律顧問,讓她來做專職的。”
劉澹泊道:“老商你動機不純,親弟弟是律師,你反而要花錢專門請一個顧問,說不過去啊。”
“章柳價錢高,我請不起。”
章柳想到今天他跟林睿打開天窗說亮話後,林睿依然堅守到下班才走。這姑娘的韌性和隐忍力不容小觑,他的心中頓時感覺複雜,說道:“就這麽定了,她辭職的話,我推薦到你那,我做個順水人情。”
三個人各懷心思,推杯換盞,直至萬籁俱寂。
夜深,章柳回家開門,鑰匙轉動的瞬間,他意識到家裏不止他一個人。出于尊重,蹑手蹑腳的進了房間,疲倦的躺到床上,卻聽到從閣樓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像是有人在搬東西,這麽晚了,杜向梅在折騰什麽。他猜測了一秒鍾,便在酒精的作用下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女人家也有夜貓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互不幹擾足矣。
之後的日子,林睿勤勤懇懇的上班,章柳的助理招聘告一段落,大概前來應聘的以實習律師爲主,和好歹跌爬滾打過的林睿一對比,林睿略勝一籌。
她的狀态調整的很快,點撥一下,立即令人刮目相看。章柳盡管相信她的悟性,但覺得林睿從沒有理解跨入律師這一行即意味着什麽。她每一次峰回路轉的改變,都是在章柳撕破臉皮的情況下做到的,與其說她是接受了,不如說帶着敬畏的成分。
商陸派人送來了二十三條寶石項鏈,他問章柳索取了花名冊,每個項鏈盒上貼着被送人的名字。林睿拿到的是一個淺黃色的心形墜子,有個律師說這像是日光石的,林瑞不懂,大家都有一條,想必當真是不值錢的,她覺得暖暖的黃色有種恬靜的美,戴在脖子上秀氣襯膚色,挺好看的,便就當小飾品戴着了。
芳芳得到了藍水晶項鏈,四處跑着炫耀,仿佛商陸送的是定情信物,她很快就能當商太太了。但大家心知肚明,一個留了你号碼卻不聯系你的男人,對你動了真情還是逢場作戲一目了然,可沒人跟芳芳說穿,一個女人對某樣東西入了迷,同走火入魔的境界差不多。
曾曉燕端着咖啡,目視芳芳攪合的所裏雞犬不甯,借着現成的例子,教導林睿道:“瞧見了嗎,我說的對吧,女人的安全感與自身賺錢的能力成正比,靠男人沒戲。”
林睿随意的嗯了一聲,眼睛瞥向她的脖頸,是一塊墨綠色的橢圓形玉佩,和黑衣、紅裙相配,添了一絲迷幻般的異域風情。
“曉燕姐,這玉佩也隻有你戴了不顯老氣,看着很普通,沒想到出來的效果特别好。”
“我也沒想到哈,你說章律師他哥哥神了啊,沒見過我,就憑章律師的描述,送的東西這麽到位,難怪是做大買賣的。”
林睿想着可不是嗎,翻了翻昨晚對近期接觸的離婚案件做的總結,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天賦異禀的人何其之多,革命尚未勝利,同志還需努力啊。
曾曉燕道:“你那師傅也挺厲害的啊,迷戀他的小姑娘前仆後繼的哈,你聽說了嗎,有個設計師追求章律師,追的要死要活的。”
“我沒聽說啊,真的假的?”
“我一個做設計的朋友親口告訴我的,說那設計師模樣正,作風正,收入高,後面的追求者也是一抓一大把,章律師連這樣的都看不上,他到底怎麽想的啊?年紀也不小了,今年三十五了吧。”
章律師在沈教授家親口否認自己沒有女朋友,所以林睿也搞不懂他,他的世界她可從未踏進去過。林睿聳聳肩,“或許和小峰律師一樣,看破紅塵。”
曾曉燕吐吐舌頭,“難講,哎,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主啊。還是你的男朋友浪漫爆表,一天一束玫瑰花,放在我家的客廳裏,蓬荜生輝。”
林睿嫣然一笑,“反正放在辦公室裏不合适,曉燕姐喜歡就好,我去找章律師了。”
和鄭拙成幾天沒見面了,除了一束花,他每天給林睿寫一封信,那團燃燒着的愛情如火如荼,彼此的初戀,來的遲緩而絢爛。有時林睿想到他一個人開車去醫院換藥,心中會生出綿長的憂傷;有時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鄭先生有錢有閑,她沒錢沒閑,他們真的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嗎,可這念頭像煙花一樣短暫,很快熄滅了,用錢去衡量一個人,那是媽媽的做派。
經過白寶貴的辦公室,林睿探頭打招呼,“身上的傷徹底好了?”
白寶貴正在接電話,朝林睿笑笑。
“開庭的事說定了?”
白寶貴點點頭,意思是答應了。
她便走進章柳的辦公室,說:“章律師,我對最近接觸的離婚案件,包括前來咨詢的,庭外調解的,開庭審理的,做了一個總結。”
章柳接過她遞過來的一沓紙,洋洋灑灑寫了十幾頁,涉及時間,案例點評,現象分析,所用法律知識點,分段成文,條理清晰,敢情這丫頭挨了批評,豁出去了。
“然後明天早上我想和白律師一起去開庭,他手上有一起離婚案件,據說辦了很長時間,我想去學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