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拙有的時候會比較古怪,喜歡研究别人注意不到的事物,藝術家嘛。但是小拙的爲人你一百個放心,單純細心,忠厚老實,從不花天酒地,他畫的漫畫在國外獲過獎,事業正處于上升期,絕對前途無量的潛力股。既然你對他感覺不錯,那你可要把握住機會,這樣的優質男錯過一個少一個。”
“什麽呀,鄭先生看上去比我都年輕,我是覺得他人不錯,關鍵他是你的朋友,我得給你留點面子。”
“反正你們彼此有好感,我看有戲,你可别嘴犟,我掐指一算,明年你要做我大嫂,并且,要做我大姨子,最好能辦個集體婚禮哦。”
林睿白他一眼,“成半仙了你。”
白寶貴爲給二人更多相處的時間,先就近到鄭拙成的家裏,放下他們就開車走了。鄭家的别墅處在半山腰上,環境幽靜,鳥語花香,鄭拙成邀請林睿進去喝杯咖啡,林睿借口太晚了,母親等着自己回家吃晚飯。
鄭拙成不再強求,體貼的說:“辛苦你等一分鍾,我現在進去開車。”
他說着飛奔向前,腳步卷起片片黃葉,别墅的門牌上寫着主人的姓氏,從圍牆裏飄出玫瑰花香,有位老婦人喊了聲,“少爺回來了”,林睿局促的揉搓斜挎包,這是一個離她的生活太過遙遠的家庭。
鄭拙成将車停到林睿旁邊,打開副駕駛的車門,邀請她坐上去。路上,鄭拙成興緻高漲,講一些遇到的有趣事,他說他一個人去爬山,在山頂上看到一朵花,粉色的花瓣,黃色的花蕊,像海棠花,卻筆直的長在地裏。他心生好奇,用手一摸,沒想到那朵花走起了路,原來是個不知名的可愛小動物,于是他把它畫了出來,取名叫小海棠。
鄭拙成道:“林小姐,下次我把畫帶出來,或許你見過這種動物。”
林睿感到心累,服務生的事始終沒有放下,暮色初降,萬物朦胧,是一個人最容易感傷的時刻。
她勉強應着,“好啊。”
“林小姐,如果你有時間,我想邀請你一起去看畫展,我是說下一次。”
“好啊。”
“看完畫展,給我個機會請你吃晚飯。”
林睿無意識的笑着眨眨眼,鄭拙成看着她,卻滿足的笑了。
她忍不住内心的拷問,轉移話題道:“鄭先生,你經常去度假區打高爾夫嗎?”
“寶貴喜歡去,他有時找不到陪同,就會叫上我。”
“那裏消費一定很貴吧,我看每位貴賓都有指定的服務生跟着。”
想必鄭拙成對貴是沒有概念的,他“嗯”了兩聲,說:“每個服務生全程服務一組客人,結束後,客人可以對服務生的服務做出評價,通常寶貴會付些小費,他是一個很有風度的律師。”
林睿突然覺得眼眶濕潤,從球場出來的時候,接待他們的是另外一個服務生,她再也沒看到之前那位姑娘,白律師說的對,有個多管閑事的律師俠義相助,用人單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的心裏生出一種酸楚的感覺,淚水止不住的向外湧,背過臉迎着風,偷偷抹了一把眼淚,淚水裏含着悔恨和自嘲。
到了她家樓下,鄭拙成送林睿至樓梯口,依依不舍的道:“林小姐,很高興認識你。”
林睿客套的道:“鄭先生,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她扭頭便投入到自己的情緒中,一個人的狀态總是被最在意的事情牽引,和章柳對月辯法增強了她的自信心,那麽今天的事,又被重重的悶頭打了一棒,自己不僅缺乏溝通技巧,還過于魯莽,林睿反複總結自己的缺點,每想一次,心就如被針紮。
何佩蘭唠唠叨叨的盤問詳情,林睿索性說吃過晚飯了,躲進房間裏打開台燈,随手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是博爾赫斯小說集。無意中翻看到那篇《事猶未了》,博爾赫斯寫道:我從小就接受了那些醜陋的東西,世界上本來就有許多格格不入的事物爲了共存而不得不相互接受。
她盯着那行字發呆至深夜,落淚,難受,強迫自己堅強,恨不得時光倒流。各種思路交織在一塊,如同一張巨大的網,逼迫她躺在情緒的谷底,直到萬籁俱寂,昏昏沉沉睡去。在夢中,新的一周,不管開心還是悲傷,都是全新的挑戰。
鄭拙成坐在畫室裏,一副林睿的肖像呵氣而成,畫中的她面容娟秀,一襲白衣,手握寶劍,長發帥氣的迎風飛舞,站在草坪上憂郁的望着天空。鄭拙成初初認識的林睿,清麗素淨,心地淳良,俠客義膽,和他一樣向往詩和遠方。
因爲相似而着迷,因爲着迷而思念,鄭拙成邊打量自己的作品,邊撥下林睿的手機,傳來對方已關機的提示。然而此刻他強烈的想聽到林睿的聲音,一個感性的男人,從來不會壓制沖動,隻會把它演繹的愈發狂熱。
他打電話到林睿家裏,何佩蘭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林睿到家時死氣沉沉的,問什麽也不搭理,她擔心林睿和那個男孩子發生了什麽不愉快。有錢人結交的朋友,經濟條件能差到哪去,捧着鮮花特地接睿睿出去,心意是明擺着的,弄不好怪這丫頭耍性子。
本還想打聽清楚男孩子的情況,若在笠州市區有套商品房,有輛車,人品又好,那咱們還挑什麽呀,咱們家裏什麽條件,找着這樣的,謝天謝地了。
再說樓裏的人已經全知道睿睿處朋友了,傳的沸沸揚揚的,過個十天半個月,準有人問她讨喜糖吃,何佩蘭越想越沒睡意,支撐着腦袋看半夜連播幾集的電視劇,電話鈴響了,吓了她一大跳。
“喂。”
“喂,阿姨你好,請問是林睿家嗎?”
“是,你哪位?”
“我是林小姐的朋友,今天下午我和林小姐的同事白律師一起……”
“我想起來了,你是送玫瑰花的小夥子吧。”何佩蘭頓時來了精神,問道:“這麽晚了,你找睿睿有事嗎?”
“我,林小姐在家嗎?”
“睿睿已經睡了。”何佩蘭瞟了一眼牆上的挂鍾,已過十一點半。
“那打擾阿姨了,我明天再聯系她。”
“等等,小夥子,你叫什麽名字?”
“阿姨,我叫鄭拙成。”
“你是做什麽工作的?”
“我沒有固定的工作,通常待在家裏,或者待在工作室裏畫些漫畫。”
搞藝術的,何佩蘭念着,聽說大多數藝術家窮困潦倒,她心一涼,冷冷的問:“我們睿睿可是名牌大學研究生畢業,你呢?”
“我大不如林小姐,先是在國内一所三流大學讀書,後來去了巴黎美術學院。”
在巴黎留過學,那家境應該不錯,何佩蘭急于追問,出口卻是,“你父母他們都好嗎?”
鄭拙成在電話那頭微笑,人情世故他是懂的,主動交代道:“我父親是個商人,母親是笠州美術學院的老師,他們都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你家住在哪啊?”
“在鳳承街307号。”
何佩蘭掩嘴笑,鳳承街在城東,那邊的房價是笠州最高的,她又問:“你會開車嗎?我看你坐的是睿睿同事的車。”
“我會開車,也有輛代步的汽車。”
何佩蘭的态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溫和的說:“我就随便問問,空了來家裏玩,我們家睿睿不愛出門,你來陪她說說話。”
“好的阿姨,不打擾你休息了,再見。”
“小鄭,再見啊。”
何佩蘭心滿意足的挂掉電話,想了想,在便簽紙上抄下顯示的來電号碼。
鄭拙成傻傻的望着手機,意猶未盡,敲門聲打斷了遐想,他反感的說:“進來。”
來人是家裏的阿姨,恭敬的說:“少爺,太太邀請夏小姐明天早上來家裏吃早茶,太太希望你早點睡,不要熬夜。”
“她來不來跟我有什麽關系?”
“太太說夏小姐願意來,是聽說少爺在家,太太還說鄭先生在跟夏家做一筆生意,少爺應該爲先生分憂。”
“你跟太太說我沒那個能耐,我馬上有事要出去,明天不一定回來。”
“這麽晚了,少爺你要去哪?”
鄭拙成不語,背着包進入暮色,空蕩蕩的馬路,星星點點。他開着車沿着下午走過的路,不知不覺到了林睿的家,轉了個圈,又回到原地,搖下車窗朝五樓看,整幢樓漆黑一片,根本辨不清哪扇是她家的窗戶。
想起傍晚送她回來時,她每上一層樓,燈光也随着她一層層點亮,他盯着一盞盞亮起的窗戶,漸漸踏實,又漸漸失望。此時他無力的靠在座位上閉上眼睛,半晌,獨孤冷清打破了他的瞌睡,他揉揉頭發,混混沌沌的開着車去往酒店。
周一的早晨,吃早飯時,何佩蘭跟林睿說昨夜裏鄭拙成打來電話,關心她的睡眠狀況,還說假如林睿失眠了,可以打電話跟他聊天,一起出來吃夜宵,他二十四小時不關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