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柳的話觸動了林睿的心底,林睿能體會到這些思想的份量,可是卻無法說服她。理論與實踐的差距,現實與情感的博弈,在一個二十五歲姑娘的靈魂裏争相搏鬥,令她對律師這個行業産生了一絲恐懼,一絲迷茫和糾結。當初她選擇讀法律是爲了維護公平正義,是爲了揚善除惡,是爲了扶弱濟貧,她覺得所有打赢的官司應該會讓人拍手稱快、奔走相告,而不是堵在喉嚨口,如同吞下去一隻蒼蠅。
章柳望着窗外,平複波動的情緒,對這個助理他已做到仁至義盡,一個律師的思維脫離了正軌,那是相當可怕的,是一種災難,然而領悟是學不來的,需要自己用心的琢磨。
“章律師,我想下去走一走。”
章柳擺擺手,“行吧,就别回所裏了,今天你也累了,回家好好休息,路上小心點。”
林睿點點頭,推開車門下了車,獨自走在人行道上。才十月份,銀杏樹已落葉紛紛,厚實的鋪成金黃色一片,腳踩在上面噼裏啪啦的作響,甚是有嚴冬臘月的感覺,仿似她現在的心情。
章柳盯着她瘦弱的背影,感歎人情世故的負擔,沈教授培育的研究生無數,怎麽偏偏推薦給他這麽一個助理,算了,再觀察觀察吧,實在不行隻好跟導師攤牌了。他踩下油門,從林睿身旁馳過,本想與她打個招呼,隻無意的一瞥,卻看到她濃密的長發裏掩着一串眼淚。章柳說不出的感覺,想着這個姑娘執意要做律師的話,以後流的淚還多着呢。
第二天中午,律師們陸續回到所裏,照例到前台取盒飯。林睿早上跑了大半個城去調取證據,餓的頭昏眼花,饑腸辘辘,她邊從辦公室走出來邊說:“芳芳,今天吃什麽啊?”
“芳芳。”
無人回應,林睿走到大廳裏一看,芳芳不在,等了一會,她還沒過來。芳芳是所裏的前台,每天負責幫律師們訂盒飯,吃飯時間是不會走開的。林睿焦急的在桌台上彈動手指,胃開始唱空城計,實在等不及了,着手在芳芳的桌子上找,隻發現兩份雞排飯,不是她定的米線。
“怎麽回事啊?”她皺眉嘀咕了句,“我給芳芳發短信了啊。”
這時從章柳的辦公室方向發出陣陣笑聲,林睿好奇的扭頭看,芳芳、所裏的幾個女律師,還有兩個林睿不認識的女孩簇擁着章柳,說說笑笑的迎面而來,她莫名的感到尴尬,不自在的低下頭把弄頭發。
芳芳蹦跳着上前拉住林睿的胳膊,“林律師,你回來啦,我剛剛還找你呢,章律師請吃西餐哦,一起去吧。”
林睿偷偷的望了一眼章柳,他滿臉無所謂的樣子,正跟旁邊的女孩打招呼,“我去接個電話。”
看來多她或者少她是沒人在乎的,林睿便說道:“我不去了,你們去吧。”
“呀,你不去啊,我都沒給你訂飯,我以爲你會跟我們一起去的。”
另外幾個律師應和着,“去吧,一起去嘛,昨天章律師赢了官司,軍功章也有你的一半嘛。”
“就是啊,你這個大助理功不可沒哦。”
原來是爲慶祝這件事,林睿更不願去了,她昨夜想這個案件失了眠,哪有什麽可值得開心的,找借口道:“我不去了,說不定下午有人要來咨詢,芳芳,我正好替你在前台值班,你玩的盡興點。”
“太棒了,太棒了,就屬林律師最好了,那你吃什麽呀?”
“我啊,我待會再叫外賣好了,反正我現在也不餓。”她随口說着,目光停留在不遠處的章柳身上。
章柳接好電話走過來,芳芳道:“章律師,林律師說她不去耶。”
章柳望了一眼林睿,微笑着,“不要爲難林律師了,我們走吧,再晚點就能吃下午茶了。”
一群女孩拍手稱好,叽叽喳喳的走進電梯,白寶貴從電梯裏走出來,忍不住回頭看了又看。白寶貴人如其名,既寶又貴,身材微胖,皮膚白淨,從頭到腳全是名牌,愛抹發油,頭發梳的一絲不苟。他和林睿同歲,本科畢業後做了三年律師,家裏人際網密集,不用出去找案子,每天自動有人找上門,如今已擁有了單獨敞亮的工作環境,年收入僅次于除章柳在内的三個合夥人。
林睿碰到他能躲即躲,玩世不恭的二世祖樣子,分明是纨绔子弟,一點也不像律師,但白寶貴喜歡林睿的妹妹林沐琦,非常樂于與林睿套近乎。
他見林睿獨自站着發呆,八卦道:“哎,哎,你這個指導老師的桃花運長盛不衰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林睿正醞釀章柳說那句“不要爲難林律師”的意思,心情失落到谷底,她不想參加他們的活動,但是章律師也沒發出邀請,終歸他是瞧不上自己的。她沮喪的眨了眨眼睛,白寶貴推推她,“在考慮什麽大事呢?”
“沒什麽”,她不耐煩的側過身,“你别調侃章律師,章律師人長的帥氣,能力又那麽強,年輕輕輕做了合夥人,所裏的金牌律師,追求他的女孩子自然很多。”
“喲,我怎麽聽你的話裏滿滿的醋意,他們出去嗨了,沒叫你吧,章律師太不厚道了,把我們舒美女冷落在一旁,要我說你站在她們中間,絕對一枝獨秀啊。”
“行了,真膚淺,從你嘴裏吐不出象牙,我吃過飯了,所以才沒一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