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靈山。
此乃羅州名山,山身時刻被雲霧缭繞,偶有樵夫采藥客遇仙的傳說。
在山下,有着一座茶鋪。
茶鋪的主人王老頭每日從城内趕着牛車與生财家夥至此,爲沿途旅客售賣茶水、點心、酒肉……
店裏唯一的幫廚與夥計,就是他老伴與兒子。
日子不算好,但能過得下去。
這一日,他看到一夥江湖豪俠打扮的人快馬而來,爲首者發出一個粗豪的聲音:“這日頭真烈,便在這裏休息一下。”
他們下了馬,大聲吆喝:“小二,上茶,有什麽好吃的盡管端上來。”
“好嘞!”
王老頭答應一聲,心中喜憂參半。
喜的是這等江湖豪客,出手大多闊綽。
憂的是也有那吝啬不堪,仗着武力吃白食的,甚至還要打人,遇到了隻能哀歎自己倒黴。
所幸那爲首者呼喝一聲之後,就丢出了一枚雪白锃亮的白帝錢,讓王老頭笑得合不攏嘴,連忙讓兒子将醬肉切好端上去,自己去燒水。
那些人坐了,當中一名少年就歎了口氣:“尋了這許多時日,還是未曾找到蘇仙師……他大概是厭了我。”
這少年赫然是玄玉城的許少靈。
當日蘇道之亮出身份,大發神威,一巴掌就将青木打得半死。
這青木重傷之後,一是羞愧難當,第二也怕官府找他麻煩,竟然連夜跑了!
許少靈跟其餘兩家子弟的拜師心願,頓時又沒了着落。
許翰林心憂兒子前程,就帶着四處兜轉,一是尋找那位蘇仙師,第二也是撞一撞其它機緣。
“朝廷道官,大多傲氣,但有着信譽,不會修煉邪法,也不會坑蒙拐騙……”
許翰林歎息一聲:“那位蘇仙師與你有緣,後來又相助我蘇家,于情于理,都得當面好好感謝才是……這機會你得抓住。”
官府武學,進階緩慢,實際上虛無缥缈,十分艱難。
因此他們這種小有門路的,都不視爲正途。
最起碼,也得拜個官府修士師父,才能算有着落。
否則寒門子弟拜入官府武學,大部分都是做了炮灰,或者一輩子碌碌無爲。
鍾神秀也是靠着幾次機遇,還有鳳曦兒提攜,立下大功,才能一路爬到正八品,遭遇到不知多少歧視與天花闆。
此種辛苦,也就不足爲外人道了。
“仙緣,仙緣……唉……”
許少靈歎息一聲。
許聞多就安慰道:“入道之法,畢竟十分珍貴,不經曆一番辛苦,如何能夠得手?比如那武林世家獨孤家,據說祖先是修仙者,傳了一幅‘道人觀雨圖’下來,能助先天高手入道……遭到了不知多少觊觎,之前獨孤家聲勢浩大還好,一旦有所衰弱,就有八大寇聯手攻破獨孤山莊,滅了獨孤家滿門……”
這話語冷冰冰,讓許少靈苦笑:“二叔你這安慰,聽着好滲人……”
“入道本來便不容易,我們許家以武傳家,代代都能出先天,這才維持住了縣裏的基業,但也不算穩固……”
許翰林看着兒子:“我就盼望着,家裏能出一個修士後代,那死了也甘心!”
“爹你别說這個……不吉利。”許少靈心中一沉。
“哈哈……我等練武之人,有什麽忌諱?”許翰林一擺手:“這虛靈山,經常有仙人傳說,似乎是一處修士聚集地,我便帶你來碰碰運氣……”
實際上,但凡修士聚集之地,必有陣法守護,迷惑幾個凡俗武者綽綽有餘。
因此真正撞到仙緣的,還是少之又少。
“唉……修道成仙啊……”許少靈擡首望着涼棚之外的天穹,幽幽一歎。
要是凡俗庸碌之輩也就算了,像他這種知曉内情,能看到一點希望,卻偏偏抓不住的,才最爲痛苦。
就在這時,他眼睛一動,看到一道流光飛過,其中似乎有着一道人影。
“仙人!有仙人啊!”
許翰林大喜過望,就要追趕。
旁邊的王老頭卻是見怪不怪地笑道:“這仙人飛行,咱每個月都可以見到幾次,但真正追過去,到了虛靈山就沒了蹤影……也就看個新鮮罷了。”
許翰林與許少靈縱馬狂奔,一路追到虛靈山腳,卻發現那人影已經毫無蹤迹,不由大失所望。
……
百丈高空中,鍾神秀輕咦一聲,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不過兩個凡人,還真沒有讓他落下遁光相見的必要。
進入虛靈山範圍之後,他就感受到了一座大陣,這陣法隻排斥凡人與先天武者,對于修士毫無阻礙。
就在他慢騰騰地禦風爬山的時候,天空之中,一道金光疾馳而過。
那道金光氣勢驚人,位于數千丈高空之中,一閃即逝,宛若流星,顯然是一位神通修士。
罡煞修士隻靠自身,禦空飛行有着高度極限,普通标準爲百丈,鍾神秀努力一下,最多數百丈。
而神通修士則有了質變,可飛入萬丈高空,收拿罡煞之氣。
據說元丹大修又有不同,在他們手上,任何一道法術神通,施展起來都有化腐朽爲神奇之力,哪怕張太一神通驚人,也不敢打任何一位元丹的主意。
修行界的地位,就是憑借這種實力差距,硬生生分割出來的。
鍾神秀又飛了半個時辰,才在一處山峰上,找到了坊市。
這坊市鑿山而建,正面是一個巨大的白玉柱門。
時不時就有遁光飛起落地,比之前那個散修集會熱鬧不知多少。
“修行土遁、火遁兩道陰煞法,需要五行土煞與五行火煞,這兩道煞氣隻比常見煞氣珍惜一點點,還算比較常見,容易搜尋,否則龍虎宗弟子也不會選擇五行天遁神通……”
‘一旦修爲有成,或許可以去試探一下那家印刷錯版書的小作坊?通過這條線索,大概可以順藤摸瓜,抓到黑蓮教的馬腳……還有那個王喬忍,必然有問題!’
一心觀被滅門,鍾神秀心裏沒有半點觸動是假的。
但黑蓮教勢大,甚至滲透了玄天司,讓他有些無從下手。
想了又想,還是決定等遊曆其它州郡的時候,再随手寫一封警告信交上去好了。
帶着一點怅然,鍾神秀走向坊市内最大的閣樓。
剛剛進入,就看到一位夥計打扮的先天武者,對一位金袍修士連連行禮:“王大夫……您請……我們掌櫃馬上就到。”
這裏的大夫,并不是治病救人的醫者,而是官名。
比如,道官中從五品的玄都大夫,或者正五品的金阙大夫!
‘修爲在身,乃是道官,神通境,又姓王……不會這麽巧吧?’鍾神秀暗自嘀咕一句。
就在這時,他看到那位金袍修士一眼掃過,帶着令他極爲不舒服的目光,審視着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