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從兜裏摸出了一百塊錢來,遞給了他。
小孩兒拿到錢,還檢驗了一下,方才心滿意思地将紙條遞給我,而這個時候牛娟卻伸過了手來,說我來拿。
雖然不知道牛娟爲什麽會對巫蠱之道這麽了解,但我知道兩年不見,她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鄉鎮幹部了,而此刻之所以出頭,是因爲怕這紙條裏有什麽貓膩,若是再沾上了一點兒蠱毒,樂子可就大了。
果然,牛娟用帶着塑膠手套的手接過來,輕輕撣開了來,立刻就有一股黑氣騰然而起。
這氣息十分淡薄,可以說如果不注意的話,甚至都感覺不到,然而我們如臨大敵,小心翼翼,自然也是瞧了個分明,牛娟手掌往前一揮,輕輕一招,那股黑色氣霧便被收入袖子裏面去。
看得出來,牛娟也已經迅速成長起來了。
新岡格羅的血脈,果真是厲害。
将那股黑色霧氣給收起來之後,牛娟再一次檢查,完畢之後,沒有讓我拿着,而是将紙條展開來給我看。
紙條上面寫着一行娟秀的字迹:“想要平安無事,今夜十點,三岔湖斬龍島相見,除了你們三人,不可多帶,否則就等待毒發身亡吧。”
我看了一眼,回頭看了關老闆一眼,說三岔湖在哪裏?
關老闆說在簡陽,龍泉山東麓,離錦官城有八十裏的路程,走高速的話一個小時不到。
說話間,那小孩兒想走,卻給老鬼給攔住了。
小孩兒哭鬧,而老鬼卻将他給制住,然後問牛娟道:“紙上是否有蠱毒?”
牛娟點頭,說雖然不多,但還是有的。
關老闆在旁邊聽到,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來,說聽着架勢,别人還是過來尋仇的,不過江湖人行事,向來有規有矩,不傷及無辜,這家夥居然連一個送信的小孩兒都敢害,簡直就是個人渣,草菅人命啊!
他這話兒讓我生出了幾分好感來,說關老闆,這事兒我們也不怪你這茶館,不過事情既然發生在這裏,你也是有義務幫忙弄清楚來龍去脈的,你說對不?
關老闆說我隔壁有靜室,那邊請。
他這話兒一說,旁邊看熱鬧的人頓時就不樂意了,說關老二,别啊,就在這裏說清楚不行麽?你要是這樣,我們下回再也不來你館子了,茶裏有蠱,這還了得?
關老闆跟這幫人的關系挺熟的,笑罵道:“你們這幫唯恐天下不亂的家夥,這事兒若是傳了出去,以後别在我館子裏賒賬!”
那些人紛紛罵娘,說好像誰欠你這百八十的茶錢似的。
一行人來到了三樓的靜室,除了我們一行四人和那小孩兒之外,關老闆,茶博士、跑堂和後廚燒水的都給叫了進來,另外還有個一臉老人斑的老大爺,氣質沉穩,關老闆跟我們介紹,說張文華張老師是這一帶坐館大哥級的人物,對錦官城一帶的江湖了如指掌,他請過來幫忙把把脈。
對于關老闆的安排,我們表示接受。
來到靜室,關老闆招待我們坐下,然後先盤問那小孩兒,叫他送信的是個什麽人。
小孩兒告訴我們,說是一個長得很高的女人,大概二十來歲,臉很不正常,好像僵屍一樣,裹了很多粉,她就交代讓他把紙條交給茶樓裏面的王二,還把位置給他指出來了……
說到這裏,小孩兒就哭了,他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隻以爲我們要拿他幹嘛呢,吓得直哆嗦,一邊擦着鼻涕,一邊哭着要回家。
這小孩兒的精神有點兒崩潰,而且他見到的模樣,未必是真的,所以我們也沒有再多問。
不過放也不可能放他,不爲别的,而是因爲他身上有可能沾染得了蠱毒。
我們得幫他治好。
張文華老師說這事兒由他來處理,讓我們不用擔心。
說完這個,就開始盤問起茶館裏面的内部人員,茶博士、跑堂的和後廚人員相繼回憶起剛才發生的事情來,通過三人的叙述,最終揪出了一個疑點來。
有人進入過配送間,一開始的時候都沒有留意,等關老闆逼問緊了,這才說了出來。
沒有人知道那人是幹嘛的,隻記得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十七八歲的樣子。
茶館内部的這些人都是知根知底的,不可能做出這種砸飯碗的事情,而唯一的可疑點,就是那個小夥子了。
隻是茶館裏沒有監控,沒有辦法調出那人的模樣來。
好在負責後廚的那人學過一些素描,記憶力又還算是不錯,拿着鉛筆和白紙,幫我們勉強畫出了那人的模樣來。
不知道是畫得太抽象的緣故,還是沒有人認識,所以這素描并無任何作用。
然後就是對于蠱蟲的分析,鐵線蠱制作複雜、困難,但并非獨門絕學,在西川有好幾處苗寨子能夠做得出來,另外黔西南一帶更多,所以沒有辦法一下子就給予确認。
不過作爲出事地點的老闆,關老闆表現得十分光棍,對我們拍着胸脯,說這事兒既然是發生在他的茶館裏,他自然就不能夠置身事外。
他關老二在錦官城乃至西川一帶,都還是有幾分薄面的,而有人居然敢在他的地盤上面爲非作歹,實在是太過分了,他一定幫忙發動所有的力量,追查出到底是誰在這裏搞事,另外他還會幫忙聯絡幾個熟識的養蠱人,過來幫忙解蠱,一定不會讓我們蒙受損失的。
聽到他的承諾,我們自然也沒有再多追究的意思。
畢竟一來這事兒别人是沖我們來的,與茶館這邊關系不大,頂多也就是一個監察不嚴的責任,另外人家表現得也十分光棍,作爲錦官城的地頭蛇,能夠幫忙的地方也很多。
交好總比交惡強。
将此事談完之後,關老闆問我們這件事情準備怎麽處理?
我們問都有什麽法子?
關老闆說這事兒有明面和暗裏的處理辦法,明面的話,就是報官,畢竟巫蠱之事,對于上面來說都是很難容忍的,隻要是他這邊出面了,官面上一定會派精兵強将過來勘察;而暗裏的話,就是由他主持,讓江湖道上的朋友幫忙找人,弄清楚之後,他們會把詳細的消息給我們,然後就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我和老鬼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得笑了,說後面這個,比較合符我們的口味。
關老闆笑了,說那我們就辦事兒去了,到時候肯定給各位一個交代。
那送信的小孩給留在了茶館,而我們與關老闆、張老師交換了聯系方式之後,便離開了茶館。
離開之後,我們來到了附近的江邊,一直沒有說話的牛娟終于開口了,說這事情估計是神風大長老和他的黨羽做的。
老鬼說你有證據麽?
牛娟搖頭,說我和我兩個朋友一直都在調查他們,他們應該也是有所察覺的,說不定見到我跟你們碰頭,就惡向膽邊生,就在茶水裏面下了毒——對不起,我不應該約在那茶館見面的,畢竟人多眼雜……
老鬼揮了揮手,說此事與你無關,再說了,也不能确認到底是不是神風大長老所爲。
他說罷,便問起牛娟關于獨南苗寨的事情來。
當初神風大長老帶人逃離西江之後,先是投靠了荊門黃家,在獲得信任之後,被派往西川這邊來搶占地盤。
原本西川最大的勢力,是與邪靈教相關的鬼面袍哥會,不過後來鬼面袍哥會被宗教局剿滅之後,群雄紛起,又有好多人物走了出來,而神風大長老因爲身後的底蘊和修爲,帶着一大幫子人就拉起了山頭來,混得也算是不錯,在長江中遊一帶立了兩個水寨,又降服了三個苗疆三十六峒之一的苗寨,一時間風頭無兩。
在牛娟講起獨南苗寨的情形時,我卻在思考一個細節上面的東西。
那個送信的小孩兒過來,見面的第一句話,是找我的,而且叫我做王二。
爲什麽叫做王二?
我回憶了一下,這名字我以前曾經用過,是在渝城待産的時候用的。
再結合了小孩兒的描述,我的心頭漸漸浮現出了一個模糊的身影來——難道是她……
不可能吧?
就在我心神不定的時候,一直沒有怎麽說話的瘋道人突然間捂住了肚子,“啊”的一聲大叫起來。
是他身體裏面的蠱毒發作了,這疼痛起來,弄得他一頭冷汗,滿地打滾,這痛不欲生的樣子足足持續了一刻鍾,我們按都按不住,而結束之後,瘋道人也累得不行,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我和老鬼互看了一眼,知道不能夠等關老闆那邊去找人來解蠱了,我們得出動出擊。
紙條上約定的時間在晚上十點,現在過去,正好來得及。
當下我們也沒有多加猶豫,打了的便直奔三岔湖,至于牛娟,她有兩個朋友也是苗蠱一脈的,她現在回去,希望能夠讓他們出面,幫忙瞧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