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了,心裏面頓時就知道不是什麽善茬,不過也不好多說什麽,平靜地微微一笑道:“隻是略懂。”
幹瘦老頭瞧見我不理會他的挑釁,回過頭來,朝旁邊另外一個中年人說道:“二爺,一家女不吃兩家茶,你們這兒既然又請了先生,那我便走了。”
他說罷,轉身欲走,而這時那被叫做二爺的人慌忙出手攔着,賠着笑說道:“嘿,鶴爺,别啊,你這麽走了,我這兩孩子怎麽辦啊?”
幹瘦老頭有些悲憤地說道:“那你們做事爲何這般不地道?”
我背負雙手,沉穩地望着這幹瘦老頭,也不言語,臉上帶着平靜地微笑,這時那郭家的老大終于開口說話了:“鶴先生,這位年輕人是我女兒男朋友的大學同學,是家屬,過來看朋友的,此間一切之事,以你爲主。”
聽到這話兒,那幹瘦老頭方才沒有再鬧,而是給自己找台階下:“郭書記,你也曉得的,做我們這行,最忌諱的就是同行插手,胡亂指導。”
郭家老大點頭說道:“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二爺好是一頓勸,将這位幹瘦老頭給哄走之後,那郭家老大走到了我的跟前來,與我握手道:“你好,我是郭曉燕的父親,多謝你能夠過來,她前兩日昏迷前,還說起過你。”
這郭家老大是官場中人,喜怒不要形于色,手掌寬厚,笑容溫和,我不敢怠慢,與他相握,說郭書記你好,我也隻是過來瞧一瞧,算不得什麽。
郭書記眉頭一擡,說看出了什麽沒有?
我說郭書記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
郭書記一愣,這才緩緩地說道:“宦海仕途,無數陰風暗箭,防不勝防,總是有許多想要扳走我的人在,不過我可以說一點,那就是我個人絕對沒有結什麽私仇。”
我指着敞開的門,說二爺呢,又或者别的人?
郭書記說這個我可不能保證,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你盡管講來便是了。
我說古往今來,詐屍之事呢,有,但是少,爲什麽呢?因爲人死魂消,魂魄歸于幽府,又或者飄散開去,唯有心中懷着無比的怨念和記挂,方才遲遲不肯戀棧而去,我不知道令堂是何情形,但是剛才感受了一下梁京身體裏面的氣息,卻隻有陰森狠毒,而無半點溫情慈悲之意,仔細想想,應該是被人設局了。
郭書記有些發愣,說何爲設局?
我說設局的辦法很多,比如在棺材底部畫一個血符,讓死者難安;又比如抱一隻黑貓放在棺材邊,或者墳頭;再有一個,就是堪輿和陰宅風水大兇,那才是最可怕的。
郭書記搖頭,說不可能,那陰宅我們是特地找人瞧了的,說是穴星後靠青山,兩邊有護,穴星突起明顯,稍開窩就坦下穴,穴前内堂平坦,是一處一陰宅風水,極小的富貴龍穴,可保子孫後輩福祉,連綿不絕。
我搖頭,說如果是這樣,我倒是想不到爲何會詐屍——人埋了麽?
郭書記說人自然是埋了。
我說多久了?
郭書記算了一下,說三天時間了吧。
我說沒有親自到場看,所以我沒有發言權,如果可以,我想去墳頭看一下,你覺得可以麽?
郭書記點頭,說無妨,不過你一路勞累,先吃點東西吧?
帶着我過來的郭曉芙也附和,說是啊,吃點東西吧,總不能怠慢了您。
我推辭不過,在郭家随便吃了一頓,然後在郭曉芙一遠方堂兄的帶領下前往陰宅去,而郭曉芙也非要跟着一起來。
如此三人,匆匆趕往陰宅所在之處,那遠方堂兄叫做郭威,跟後周太祖一個名字,不過人挺老實的,沉默寡言,一路上都不怎麽說話。
到了木蘭山附近,我們順着山路走,足足走了一個多小時,方才抵達那陰宅處。
這陰宅修建得漂亮,遠遠望去,月光下的陰宅依山傍水,又有園林植株環繞,十分氣派,特别是那墓碑修得那叫一個富貴堂皇,讓人覺得這哪裏是陰宅,活人都未必能夠住得這麽好。
我圍繞着那陰宅瞧了一圈,突然間走到角落處,蹲下身來,看到這兒居然有一個黑窟窿。
我深吸一口氣,感覺有幾分腥臭的濕氣,又打量了一下旁邊的青草,發現居然枯萎了。
郭曉芙也瞧見了這窟窿,比了一下,發現居然能容一人爬進爬出,不由得駭然,結結巴巴地說道:“我奶奶下葬的時候,也沒有怎麽弄啊,除了一身壽衣之外,都是一點兒她平日裏佩戴的金銀珠寶,怎麽就引來盜墓賊了呢?”
我看了她一眼,說你們這兒盜墓的事情挺多的麽?
郭曉芙搖頭,說不多啊,倒是聽說過北邊有人搞冥婚,喜歡挖一些剛剛下載的女屍去給人配對,鬧得沸沸揚揚,後來給破獲了——隻是我奶奶都那麽大年紀了,也不适合冥婚啊?
我說也許不一定是盜墓賊。
她說不是挖墳的,怎麽會有這麽一個洞出來呢?
我笑了,說你奶奶之前不是詐屍了麽?
郭曉芙聽到,渾身不由得一陣哆嗦,說王哥,這半夜三更的,你可别吓我啊?
旁邊的郭威也是給吓到不輕,臉色蒼白地說道:“不會吧?”
我說會不會,把墳起開來就知道了。
郭曉芙連忙搖頭,說這怎麽可以呢,我爸要知道這個,非得把我的皮扒了不可。
我知道這個時候将墳挖開來也不現實,那就沒有别的手段了,我讓兩人站定,而我則左右打量了一下。
這一番看,才發現這墓碑并非端正,而有一些偏頗,坎下有粉砂,左邊有浸水,接着有一塊無端碩大的怪石,土質古怪,有些發白,正對路沖,怎麽看都有些不自在。
我雖然不是專門從事風水堪輿的文夫子,但一理通百理通,許多東西它是相互的,我這邊看着不舒服,想必躺在裏面的人,也未必好過得了。
我大約打量過一番之後,找郭曉芙問起,說給你們指點陰宅的人,到底是誰?
郭曉芙說他是武口的風水大師周俊輝,外号平一指,這鄂北一帶,好多陰宅都是他幫着看的,随手一指,便是上佳之處,他早兩年就已經金盆洗手,去了海南,我們家也是托了好多關系,方才得到他指點的,怎麽了,有問題?
我搖了搖頭,又問道:“那協助你們出殡發喪的,又是何人?”
郭曉芙說那人叫做孫富佳,也是這兒混的,不過名氣沒那麽大,除了這件事情,又折騰幾次之後,他就關門閉戶,聽說是要出遠門了。
我問他,說那這個姓孫的先生有沒有說什麽?
郭曉芙回憶了一下,然後告訴我,說他也說,告訴我們這片地不好,雖然外表上看着是個小龍穴,但如果家裏面沒有鎮得住的人,隻怕會引來災禍;另外那晚出事了,他是極力阻攔我奶奶入土的。
我眼睛一亮,說那爲何又給安葬了呢?
郭曉芙說我爸也有些猶豫,結果後來一番商量,覺得還是比較信周俊輝大師一些,畢竟人家的名氣擺在那裏,而且跟我們家也是多年的老交情了。
我搖頭,說既然是老交情,爲什麽出事之後,一直躲在海南不回來呢?
郭曉芙聽我的意思,不由得疑惑道:“你是說這陰宅有問題?”
我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笑了笑,說道:“對了,小郭,你跟你奶奶的關系如何?”
郭曉芙說很好啊,我奶奶自小就很疼我。
我說既然如此,不如你我就在這裏,跟她守一夜的墳頭吧?
郭曉芙愣了一下,說啊?
我說怎麽,不願意?
郭曉芙猶豫了半天,方才說道:“王哥,若是往日,我也沒有什麽,隻是接二連三地出現這麽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我肯定還是有些害怕的。”
我笑了笑,說沒事,有我在,不會讓任何東西傷到你的。
得了我的保證,郭曉芙這才安心下來。
她既然留下,那郭威自然不會多說什麽,他來的時候還帶了香燭紙錢和貢品,此刻便在墳頭上面燒了起來。
我們趕到陰宅的時候是夜裏十點鍾,我說守墳,這兩人果真就聽了,跪在墓碑前又是磕頭又是拜,而我則來到了旁邊一處空地處,盤腿而坐,然後默默修行起來。
我嘗試着用南海降魔錄來煉化心頭那一股陰郁的氣息,隻可惜這東西如同泥鳅一樣,滑不溜丢的,輕易很難捉摸。
不過正是如此,卻越發顯出了修行的難度。
不知不覺便是深夜,夜露深寒,郭曉芙有些冷,靠在我旁邊睡着了,而郭威則強打精神,四處巡視。
喵……
就在這靜谧之時,突然間有一聲貓叫響起,我擡頭望去,卻見墳頭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出現了一隻黑貓,皮毛油光水滑,而一對眼睛則如同琥珀一般透亮。
它在墳頭上站立,郭威去攆他,結果就朝着旁邊跑去,郭威想去追,我一下子就站了起來,說道:“留步。”
我深吸一口氣,搖醒了郭曉芙,然後說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