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蜈妖兒蟄到我的毒素,在此刻已經彌漫到了全身之中來,它讓我步履蹒跚。根本就邁步開腳,我頭輕腳重,感覺四處都是一片晃蕩,而蛇仙兒的聲音充斥在整個洞穴之中,四周都是一片沸騰,我知道倘若自己留在原地,隻怕是兇多吉少。
必須得走,不能留在這裏。
我這般想着,惡狠狠地咬了一下舌頭,讓自己稍微清醒了一點兒,左右打量,發現旁邊有一個深邃的洞子。
這樣的洞子或則山縫,在這兒非常尋常。有的是個狹長的死胡同,有的則是一條曲曲折折的通道,另外也會是一個洞穴,那大的地方,估計已經被五大妖開辟成了洞府,而小的,要麽被遺棄,要麽就變成了蟲巢。
盡管知道進這裏面去,恐怕不比在外面安全。但是我終究還是手腳并用地爬了進去。
我不想死,如果能多活一刻,那也願意苟且一分。
我還想再見一面小米兒,捏捏她的小臉蛋。
突然間,我發覺自己跟她相處的時間到底還是太少,雖說這一路相伴,但是交流得并不算多。更多的時候,我都在醉心于修行之中,又或者思考着種種複雜的事情。
艱難地爬進了洞子裏。我發現這兒無比的幹爽,有着岩洞裏面所沒有的幹燥。
我一開始并不在意,努力地往裏面爬,結果走到了深處的時候,前方的紅光大盛,我突然間就驚呆了。
這兒有一眼泉。
一眼火泉,洶湧的岩漿從那臉盆大的口子裏不斷地噴湧而出,濺落在旁邊,而在那泉眼的旁邊并非了無生機,有無數密密麻麻的火紅色蠍子在奔行着,它們身子足有嬰兒拳頭那般大,節肢爬動,尾刺高高撅起。就像繃得緊緊的弓弦。
這兒是……
我心中震撼,而我突然的闖入也使得這些火蠍一陣慌亂,散成了好幾團,然後朝着我這邊快速奔走了過來。
别看一隻蠍子爬動緩慢,然而當變成一群的時候,那速度絕對不一樣。
幾乎在幾秒鍾之内,我就被那些火紅色的蠍子給圍住了,密密麻麻,而我也感受到了一股炙熱的火浪撲面而來,就好像墜入了火窟之中一般。
這絕對不是普通的蠍子,瞧見它那宛如燃燒着的甲殼,我心中就莫名發寒。
糟了,糟了,好像掉入了狼窩裏。
瞧見這些火蠍,我下意識地望了一下回路,發現那兒也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紅色蠍子,把路給堵上了,而就在我心慌意亂的時候,這些東西居然縮小了範圍,朝着我圍了上來。
我下意識地擡腳,瞬間就沒有了立足之地,那些火蠍順着我的褲腳往上攀爬,有的則鑽入了我的腿上去。
那火蠍的節肢很有力,抓在我的皮膚上,立刻就又痛又癢,我下意識地叫了一聲,想起自己此刻的處境,又趕忙閉上了眼睛。
不過該來的還是會來,幾乎是在一秒鍾之内,我感覺自己的雙腿被蟄了七八下。
疼!
劇痛像炸彈一般,在一瞬間就爆發了出來,我頭嗡的一下響起,身體也失去平衡,一下子就摔落倒地,重重地砸落在了火蠍群中。
那些火蠍甲殼表面的溫度十分高,我的衣服一挨着,立刻就燃燒了起來,而此刻我卻根本沒有辦法管,因爲劇痛就好像浪潮一般,一下子就将我給淹沒了去。
啊……
我咬着牙,感覺自己就像驚濤駭浪之中的小船,飄飄蕩蕩,巨浪無時不刻地将我給淹沒,又把我給高高地抛起了來。
在那一刻,我終于明白了什麽叫做生不如死。
我甚至有一種願望,那就是跳入那泉眼熔漿之中,把那種來自于骨頭裏面的麻癢和劇痛給一下子泯滅掉。
眼不見心不煩,一死百了。
這種想法在出現的一瞬間,就好像被澆了汽油的火焰,蹭的一下就漲得高高,緊接着完全占據了我的腦海裏去。
我腦子裏有一個聲音在翻騰不休地呐喊:跳下去,跳下去……
全身都已經着火了的我突然之間就如同找了魔一般,沒有任何猶豫,也感覺不到絲毫對于死亡的恐懼,直接一骨碌就爬了起來,一個箭步橫沖,騰空跳躍,直接就落入了那火泉之中。
哧……
一直到雙腳沒入了那翻滾的岩漿之中時,我方才恢複了一下意識,心中突然間有多出了幾分恐懼來。
在逃亡之路上,我無數次的想起過自己的死法,然而卻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這般悲慘。
先是被大妖蟄傷,緊接着被萬蟲噬咬,到了最後,居然落入這熔漿裏。
據我所知,熔漿的溫度從五百到一千多不止,而像此刻這種櫻桃亮紅的顔色,絕對是七百度以上……
七百度什麽概念?
水一百度沸騰,而人體裏面的水分占了百分之七十,我落入其中,别說屍骨,恐怕就直接化作了一團蒸汽——七百度的高溫,就算是鐵打的,也沒有辦法活下來。
要死了麽?
在熔漿沒入我雙腿的一瞬間,我的腦子裏冒出了這麽一個意識來,而緊接着我突然有些想笑。
這句話,在最近好像已經變成了我的口頭禅。
就在我似喜似悲的生死之際,突然間我感覺到有一絲訝異,因爲那熔漿并非我想象的那般灼熱,它跟普通的液體一般,并沒有什麽不同,這使得我有些詫異,還以爲是幻覺,然而很快我就發現這并不是。
很快,我就發現了原因。
但見我的左手手掌之上,突然間有一道火紅色的光芒流溢而出,将我的全身都給包裹住,那是一層宛如薄膜一般的光亮,随着我沉入其中,便将我給緊緊包裹住。
而這個時候,我也終于想起來了,剛才慫恿我跳下去的,并非别人,而是那一陣又一陣的獸吼。
火焰狻猊。
這熔漿對于别的物種來說,那是緻命的物質,但是對于從小沐浴在此處的火焰狻猊來說,不過就是回到了家,如魚得水。
我沉入了火泉之中,沉重的熔漿将我給覆蓋,就如同将我的世界給合攏了一般,我感覺自己不斷地往下墜落。
我想呼吸,結果口鼻處堵得滿滿,意識也往着深處墜落了去。
黑暗将世界遮掩,我也陷入了昏迷之中。
飄飄蕩蕩、迷迷惘惘之中,我好像做了兩個夢,第一個夢,是自己就像嬰兒一般回歸了母體的子宮裏,身體蜷縮着,無數的火焰将我給灼燒,讓我的身體仿佛變化,化作了一團面條兒;而第二個夢,則是有人進入了這火泉的洞穴之中,這裏面有我認識的蛇仙兒、蜈妖兒,還有我不認識的另外兩人,他們似乎在找尋什麽東西,然而最終還是失望而走了……
我就好像看電影一般,讓這些畫面從眼中流逝,卻沒有一個人發現得到我。
我一開始很竊喜,而到了後來的時候,我突然發現一個很眼中的問題。
倘若那個面團兒是我的話,那麽我是誰呢?
我忍不住低下頭來,看了一眼水面的自己,發現我居然長了一獅子頭,環目瞪眼,滿嘴獠牙,渾身冒着冉冉的火光……
我是……火焰狻猊?
這結論讓我在一瞬間變得慌亂了起來,努力地揮着雙手,恐懼地大喊大叫,然而眼皮卻是那般的沉重,就好像灌了鉛一般,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于勉強地睜開了眼睛來。
入目處,依舊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紅色蠍子,跟我昏迷之前,幾乎沒有什麽區别。
難道,我剛才的經曆不過是幻覺,而我根本沒有跳入那火泉之中?
我感覺後腦勺好像被人給重重敲擊過一般,痛得不行,努力地想要将所有的記憶拼湊起來,卻發現自己根本就回想不起太多,當下也是努力地爬起來,這才發現自己身上居然一絲不挂,什麽都沒有穿。
啊?
我這是怎麽回事?
我下意識地捂住了胯下,低頭一看,瞧見自己的胸口處,居然出現了一副紅色的紋身,仔細看,是那火焰狻猊的圖像,跟我左手上寫意的圖紋不同,這紋身惟妙惟肖,就好像随時都可以騰身跳出一般。
而我在瞧了一下周遭的那些火蠍,才發現這些兇猛的小東西,在被我瞪了一眼之後,居然朝着後面散開了去。
它們,在怕我?
我伸手摸了摸左臂上面被蟄傷的傷口,終于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肯定是掉落進了那火泉裏,隻不過是火焰狻猊救了我。
順帶着我連身上的劇毒也給解開了。
我拼湊着記憶的碎片,小心翼翼地邁過了火蠍群,望着通道那邊爬了過去,結果剛剛走到了洞口的時候,我聽到了一聲嚴厲的罵聲:“趕緊走,不想死的話,就給我起來。”
是蜈妖兒?
我的心中一跳,下意識地往旁邊躲着,然後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循聲望去,瞧見不遠處的洞穴中,那蜈妖兒押着兩人在往前方趕去。
當瞧見那兩人的時候,我的心中突然就是一緊。
馬秃子和老壯,他們怎麽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