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詞之前在停屍房的時候,中邪了的馬全蛋也說過。
鬼母冥魂……
這個詞代表着一個慘痛的回憶,而此刻從羅平的嘴巴裏面迸出來,卻讓我感覺到心髒被紮到了一般刺痛,這時方才醒悟過來,這四下無人之間,羅平突然出現在我的房間裏,其實未必是過來救我的。
他之前就已經表現出了對我的輕蔑和厭惡,照他的性格,辦公室裏流露出來和顔悅色的态度,本來就讓人疑惑。
我并不是蠢人,如果是在平日裏,早就能夠感覺到不對勁兒。
然而當時我被羅平說出來的事情給震撼到了,又想起之前與前女友米兒的點點滴滴、愛恨情仇,一時間腦子一團亂麻,就選擇性地忽視了這些。
現在想來,羅平這小子是來者不善啊?
我想到這裏,還心存一絲僥幸地對羅平說道:“羅大師,救救我,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
羅平的手指在我肚子上輕輕一觸,然後收回,在浴缸對面找了一塊沒水的地方坐下,平靜地跟我解釋道:“這個啊?衛生間本來就是穢氣最彙集的地方,穢氣即陰氣,纏着你的,不過是天地之間的怨靈而已;它們看不得你活,就想讓你死在這裏,能夠陪着它們,一起晃蕩……”
我陪着笑說道:“還是羅大師厲害,那請大師幫我把這怨靈給給度化掉,讓我出來吧?”
羅平不但沒有動,而且還一本正經地問我道:“我爲什麽要救你呢?”
爲什麽?
我被他問得一愣,好半天兒才回過神來,尴尬地笑着說道:“你之前不是承諾過要幫我的麽,這話兒林警官都聽到了的呢……”
羅平冷冷哼了一聲,低下頭來,與我對視,一字一句地問道:“還記得上次我跟你說過的話麽?”
我吐出口中血痰,說什麽話?
羅平眯着眼睛,那眼神銳利,像玻璃渣子一般刺人,他用一種很平緩的聲音說道:“我之前就有警告過你,讓你不要想着癞蛤蟆吃天鵝肉,可你呢?不但沒有聽進耳朵裏,而且還蠱惑得雪兒爲了你,連夜開了兩百多公裏的車過來,你覺得我會饒過你?”
他言語不善,我頓時就傻眼了,有些不甘心地說道:“你既然不肯幫忙,爲什麽還在辦公室裏表現得那麽熱情?”
羅平哈哈一笑,豁然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說道:“要不怎麽說是無巧不成書呢?說真的,你不來找我,我都快把你忘記了,不過也許真的是天意,讓你最終撞到了我的手裏來。”
我的心都已經沉入谷底了,問他到底想要幹嘛。
羅平的嘴角往上一翹:“跟你說吧,我之前在辦公室裏講的,都是真的,不過唯獨有一件事情沒有跟你交代——這蠱胎異常珍貴,道家的說法叫做鬼母冥魂,是一種奇異的生命,如果能夠拿來融練成丹,效用奇妙無比,那可是一件讓所有修行者爲之垂涎的東西。所以,你懂了吧?”
我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說道:“這蠱胎在我的肚子裏,你要怎麽熔煉?”
羅平從懷裏摸出了一條絲巾,捂住了我的口鼻,俯下身來,在我的耳邊輕輕說道:“所謂修行者,就是逆天而爲的狂妄之徒——這樣的人,你覺得會在乎你區區一條小命麽?”
羅平找了一張床單,把我給裹起來,緊接着用繩子将我給捆得嚴嚴實實。
當他把我從浴缸裏面拉出來的時候,我回過頭去,瞧見那水還是水,清澈見底,根本就沒有我之前所見到的那種粘稠如漿的血液。
将我給捆紮實了之後,羅平把我拖到床上來,走到窗邊看了一眼。
此時外面的天色已黑,而且格外寂靜,估計都已經到了深夜;我這裏是三樓,離地有點兒距離,不過他似乎并不介意,從懷裏掏出了一根煙,下意識地想要點燃,不過還是忍住了,正要過來抓我的時候,這時房間的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我不知道現在是半夜的什麽時間,不過甯靜的夜裏,突然有聲音傳來,還是挺吓人的。
羅平也吓了一跳,臉色一變,沖着我低聲說道:“你是不是叫了客房服務?”
我發愣地問什麽是客房服務,羅平眉毛一挑,瞪了我一眼,說你小子還知道裝蒜啊?
随後撕了一截透明膠,将我的嘴給封住,然後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門口去,透過貓眼,朝外瞄了好一會兒。
等到那敲門聲停歇了,羅平方才回轉過來,二話不說,一把抄起卷在毛巾裏面的我,就朝着敞開的窗外沖了出去。
跳樓?
我吓得直想叫,結果卻說不出一句話來,人在半空中急劇跌落,感覺好像羅平在哪兒借了點力,居然安全地落了地。
我這窗戶下面是酒店側面的巷道,半夜三更,黑乎乎的也瞧不見一個人,羅平抱着我落了地,毫不停歇地快步疾走,似乎後面有人在追他一般。
我被那毛巾包裹着,擋住了視線,隻能夠瞧見世界一陣晃悠,感覺出了巷道,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羅平給塞進了一輛汽車的後備箱,随着“砰”的一聲響,我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緊接着發動機開始響了起來,車子啓動,一瞬間就将速度提升得很高,然後朝着前路跑去。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盡管我不能夠看見全貌,但是也能夠感受到羅平的厲害之處。
我滿腦子的疑惑,後備箱裏又擠又抖,還充滿了汽油味,颠來倒去的,弄得我胃部特别不舒服,莫名就有了一種嘔吐的沖動。
我幹嘔了幾下,突然笑了——此時此刻的我,怎麽看,那反應都和那孕婦差不多。
米兒爲什麽要給我下這麽一個蠱胎,讓我感受當女人的痛苦呢?
我在後備箱裏颠來倒去,痛苦不已,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突然間我的心中一陣戰栗,還沒有等我反應過來,就感覺身子猛然一震,耳邊傳來一聲巨響,竟然是那汽車被什麽東西給惡狠狠地撞到了。
黑暗中我天旋地轉,等穩定下來的時候,那後備箱的蓋子被人猛地打開,一隻手伸進來,一把抓住我腦袋上的頭發,将我給拖拽了出來。
我瞧不清楚這人是誰,一直等到被拖出公路的時候,才瞧見這個人正是羅平。
不過這個時候的羅平,跟剛才在酒店又有不同,他渾身都是血,頭上有幾條血線往下滑落,至于他的汽車,則側翻在了公路的一旁,警報器不停地鳴叫着。
羅平拖着我離開了公路,朝着旁邊的芭蕉林走去,我餘光處瞧見公路那兒有一個黑影子,正在大步流星地追趕過來。
這個人又是誰?
我感覺自己的腦子都有點兒不夠用了,不過現在卻并不是探究事情的時候,剛才的撞擊我雖然有毛巾包裹,沒有受外傷,不過還是受到了一點兒影響,頭嗡嗡作響,胸口發悶,想嘔吐,卻又嘔吐不出來的感覺。
羅平拖着我飛速疾奔,而後面那人卻跟得很緊,他一邊追,一邊說着話。
我一開始頭昏腦漲,聽得并不是很仔細,然而到了後來,我突然聽清楚了,那人是在勸羅平不要浪費力氣,這樣子下去,吃虧的隻有他自己……
這話兒并沒有什麽特别的,隻不過我卻是能夠聽得出那人的聲音來。
這人我熟悉。
他就是之前在莽山破廟外面穿着黑袍子的那個男人。
沒錯,就是他,事情發生之後,我無數次的回憶起當時的情形,絕對不會有錯。
那麽,原來這個人一直就在我身邊麽?
就在我聽出這人的聲音之後,羅平似乎也想通了,将我往地上猛然一扔,然後回過頭去,氣呼呼的瞪着那人:“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芭蕉林黑乎乎的,不過遠處有路燈的光,使得我勉強能夠瞧得見一些輪廓,卻見那黑影子走到近前來,正是那天的黑袍人。
他長得很普通,我當初瞧見他,隻以爲是導遊從附近農村找來的閑漢托兒,不過此刻瞧見,卻被他的一雙眼睛,給深深吸引——兇狠,犀利,就好像是動物世界裏面翺翔在藍天的鷹。
那人走到近前來,慢條斯理地說道:“這家夥最早是我瞧上的,小朋友,你可别截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