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忘了，裴黎君本身是個不輕易掉淚的女人。
“我的愛，對任何人而言，都是負擔……”她笑了下，大約想起夏明，又說道，“或者是一種不值一提的東西……”
不曾有人願意接受，亦不曾有人願意珍惜，所以我不敢……輕易去談及愛。
蕭钰回身，把爐子裏的炭火撥得更旺了些，問她：“會包餃子嗎？”
“不會，你教我啊。”裴黎君拉住他的手，染了一手白面。
兩人視線相觸，蕭钰定定看着她，一字一句說：“以後不許想别的男人，我就教你。”
裴黎君猝然掉淚，慌亂的垂下頭去，“嗯……”
蕭钰往手裏的面皮裏加入肉餡，捏出好看的褶子，元寶似的圓圓一團放進裴黎君的手心，“學會了嗎？”
裴黎君破涕而笑，“太快了，你慢點啊。”
“慢點？再慢點，等到天亮才能吃上餃子了，你到底知不知道現在已經大年初一了？”話雖如此，蕭钰手裏到底放慢了速度，肉餡和進面皮，對折，從右至左捏出褶子，團一團，堆一堆，又一個可愛的小元寶。
“我試試。”裴黎君來了興緻，伸手就要去拿面團，被蕭钰半路截住。
“先去洗手。”蕭钰拉着她走到水池邊，接了一盆涼水，又往裏倒了些熱水。
哪個女人抵禦得了柔情對待？……隻怕還會想要再作一下。
裴黎君洗完手，舉着水淋淋的手無辜的看着蕭钰。
蕭钰輕歎一聲，轉身出去，過了會兒，拿着一條淺藍色條紋毛巾走過來，捂住裴黎君的手，兩面吸幹水分，說：“先用我的毛巾。”
裴黎君擦淨手，拿着那團毛巾笑。
毛巾很幹淨，沒有難聞的氣味，連煙味也沒有。
……淩晨一點的時候，蕭钰煮好了第一鍋餃子，全是他包的，裴黎君包的餃子被嫌棄的放置在了一旁，蕭钰說可以試試做煎餃，煮餃子就算了，隻怕一放進水裏就會皮開肉綻。
裴黎君無所謂，反正，她也正好不想吃自己包的那些歪瓜裂棗。
“蕭钰，跟我說說你的事吧。”裴黎君吃着餃子，問道。
“我？”蕭钰看她一眼，“想知道什麽？”
裴黎君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你随便說點什麽吧。”
蕭钰想了一會兒，“其實沒什麽可說的，我從小就生長在軍隊裏，爸爸媽媽都是軍人，因爲一次救援任務他們雙雙犧牲，後來吳卿恩吳老将軍收養了我……”
蕭钰回憶了自己的往事，随意的笑了笑，說：“确實沒什麽好說的，軍隊生活單調得很，每天就是訓練，出任務，繼續訓練，然後等着下次出任務，還是說說你吧，感覺你們做各種實驗，應該比我更有意思吧？你不是……還把自己弄成了機器人嗎？”
裴黎君戳了戳碗裏的白胖餃子，抿着嘴笑，“因爲我覺得人類的身體，太差勁了呀，剛巧那個時候盧正德想要我的命……唉，算了，不提那些事了，吃餃子吧。哎，爲什麽過年非要吃餃子呢？”
蕭钰緩緩說道：“過年時，講究守歲時包，辭歲時吃，即到子時吃，此時爲兩年之交、迎新辭舊的時刻，具有特殊意義，取更歲交子之意，子爲子時，交與餃諧音，有喜慶團圓和吉祥如意的意思，預示新的一年裏交上好運……”
裴黎君歎了一聲，說：“我很小的時候吃過餃子……後來，父母離異後我就跟着爸爸去了國外，再後來爸爸和媽媽各自都結了婚，我覺得沒意思就自己選擇住校，對國内的春節已經沒什麽印象了，跟着陳昱珩他們回國，倒是有幸在陳老爺子家過了幾次年，不過感覺挺無聊的，無非就是吃吃喝喝……”
蕭钰笑：“照你這樣說，每個節日都無聊，都是吃吃喝喝的，吃湯圓，吃粽子，吃月餅。”
“嗯？！”裴黎君恍然，“是啊，爲什麽國内每個節日都是和吃東西有關系呢？”
蕭钰夾起一個餃子放進她面前的碗裏，語氣低柔溫和：“大概因爲，有些東西，吃到自己肚裏才能真正放心吧。”
裴黎君沒聽出他的話外音，夾起餃子咬了一口，嘎嘣一聲，餃子掉進碗裏！
她急忙捂住牙，眼神裏帶出小小的驚惶，“什麽東西？！”
蕭钰用筷子撥了撥，挑出一枚硬币，“再教你一件事，過年那天，如果在餃子裏吃到硬币，新的一年會交好運。”
裴黎君卻面露惋惜神色。
蕭钰以爲她又想到什麽不高興的事，問她：“怎麽了？”
“不能帶到遊戲外面去，有點可惜。”裴黎君撥着碗裏的硬币說。
蕭钰咳了一聲，“等事情辦完，下次過年一起吃餃子，總會有的。”
“嗯。”裴黎君拿起那枚硬币把玩，過了會兒站起身，“我去把它洗幹淨。”
片刻後廚房傳來她的聲音：“蕭钰，你家的肥皂在哪？”
蕭钰放下筷子，起身走進廚房，“在架子上，右邊……不是那個，算了，我拿給你吧。”語氣無奈，卻透着寵溺。
不論是何種女人，男人一旦喜歡上，大抵都是願意花心思去寵着的吧。
裴黎君想起夏明來。盡管她知道這個時候，不應該想起那個人，可是她總是難以介懷，夏明那樣對她，真是隻是爲了讓自己帶他離開遊戲嗎？
“蕭钰。”裴黎君小心搓洗着手裏一毛錢硬币，“我想趁着寒假這段時間，離開遊戲一段時間。”
蕭钰沉默下來……
半晌，他問：“是因爲夏明？”
裴黎君點點頭，“之前讓他等三年，是因爲我不想在離開時錯失夏馨和谷昊言可能發生的任何變故，可是現在……有你看着他們，我很放心。”
她關上水龍頭，轉身面朝蕭钰，捏着手裏那一枚小小的硬币說道：“既然他那麽想要離開，我還是先送他走吧，去永恒世界，或是我們的現實世界，随他去選，至少……不要再呆在這裏了。我想要一個了結。”
我需要一個結束，爲這段還未來得及綻放更多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