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吃飯啊。”夏明的聲音夾雜着風聲傳到後面。
裴黎君：“可是我覺得我們一直在兜圈子。”
夏明笑了一聲，速度減慢，“這可不能怪我，是你的系統偷懶了，這片街區設計的模樣都差不多。”
他把摩托車停在一家小面館外面，扶裴黎君下來，說道：“這家炸醬面味道不錯。”
裴黎君跟着他往裏走，“爲了一碗炸醬面，特意跑這麽遠？”
夏明的口吻有難得的認真，“整個城市這樣的面館有二十三家，隻有這家的老闆在做炸醬時會多放半勺糖，所以他家的是最好吃的。”
說着，又似笑非笑看向裴黎君，“隻是很可惜，你的遊戲大約是爲了平衡，這家面館的生意并不會比其它面館更好。”
裴黎君點頭回道，“平衡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系統的智能化表現，就好比上課時距離老師近的學生會認真學習，而離老師遠的學生就會開小差，系統也會偷懶，在遠離劇情主角的時候，NPC的智能程度都會降低，所有設計更趨向于程式化，而非人性化。”
“難怪越接近城市邊緣，街道的相似程度就越高，果然偷懶了。”夏明笑了笑，摘下墨鏡，走進面館，“老李，兩碗炸醬面，不要辣。”
“來咯……”
兩碗熱氣騰騰的的炸醬面很快上桌，醬香四溢。
老闆笑容可掬的擺了一小蝶泡菜蘿蔔，“附送小菜。”
夏明夾了一筷子泡菜，放在裴黎君面碗裏，“這個也算是特色菜了，你嘗嘗。”
裴黎君微不可聞的皺了下眉。
她不習慣别人給自己夾菜，倒不是因爲潔癖……隻是不喜歡這種過于親昵的行爲。
夏明卻沒在意，自己已經開始大口吃起來。
他長得斯文，吃相卻……有點豪邁，還不忘提醒裴黎君：“快吃吧，先拌一拌。”
裴黎君：“……”
拿起筷子拌了拌面條，嘗了一口，唔……味道确實不錯。
她才剛吃沒幾口，夏明那邊卻已經呼啦呼啦吃完了，他見裴黎君還在慢慢吃，笑了笑，說道：“知道對面坐着個活人，我胃口好多了。”
裴黎君斜他一眼，“哦，你拿我當下飯菜？”
夏明笑：“算是吧。”
裴黎君沒理他，繼續吃面。
夏明歪頭看着她，眼神裏帶着沒有遮掩的歡喜，“剛來這裏的時候，還以爲自己穿越了，後來發現很多地方不對勁，才知道這不是一個正常的世界，但是我怎麽也沒想到，這裏會是一個遊戲世界……你怎麽辦到的？遊戲體驗竟然可以做到這種程度。”
裴黎君咽下嘴裏的炸醬面，說道：“其實很簡單，現實世界裏，我們之所以看得見，聽得到，摸得着，一切感官的基礎來源于神經，而神經由大腦控制，把大腦當做主機，眼睛就是視覺系統，耳朵是聽覺系統，還有觸感，味覺，嗅覺……等等，所有一切都可以轉換成程式來表達，譬如早晨升起的太陽，讓人感覺到熱，感覺到光，再感覺到那顔色和形狀，完成邏輯層面的連接，就能和真實世界一樣……”
夏明拿出一盒煙，問：“介意我抽煙嗎？”
“……”裴黎君沉默片刻，說道，“你沒有認真聽。”
夏明笑着給自己點了一支，“我有認真聽，雖然不太理解，但是大概意思能明白……嗯，你真的很厲害，讓我猜猜看，現實裏的你，年紀應該不小吧？有這樣的成就，是公司高管麽？不不……應該是技術總監之類，年紀有四十歲嗎？”
“二十八歲。”裴黎君答了一句，繼續低頭吃面。
“是嗎……”夏明幽幽吐出煙圈，如寒星般黑亮的眸子在白色煙霧中明滅。
裴黎君沒有閑聊的習慣，不過她對夏明确實很好奇，便出聲問：“你呢？原來是做什麽的？”
“我麽……”夏明笑了笑，“我可不是什麽好人。”
裴黎君擡頭看他，“說說你以前的事？”
夏明從自己口袋裏拿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遞給裴黎君，“擦擦，下巴。”
裴黎君愣了愣，接過他手上的紙擦了擦。
夏明搖搖頭：“反了，是右邊。”
裴黎君又擦了擦，這次大約是擦到地方了，夏明嘴角勾起一抹笑，回到剛才的話題：“還是不說了，我怕說出來，你到時候就不樂意帶我離開這裏了。”
“那倒不至于。”裴黎君淡淡說道，“就算你殺人放火了，我也會帶你出去。我沒興趣去審判任何人，這個遊戲劇情裏，不應該存在一個真實玩家。”
夏明怔然，片刻後恢複臉上淡淡笑意，說：“能和你聊天真不錯，這段時間一直和假人打交道，煩得很。”
“你先入爲主的緣故吧……”裴黎君吃着面回答道，“每個NPC的拟人程度都是最高級别，應該識别不出真假的。”
“或許吧……”夏明一瞬不瞬看着裴黎君吃面，神情柔和，“其實我以前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但是不知道爲什麽，看見你就想找你聊……隻要一想到這個世界裏隻有你才是活生生的，就想和你多說幾句話，會不會覺得我很唠叨？”
“可以理解，人畢竟是社會性生物。”裴黎君吃飽了，放下筷子，夏明适時的又遞過來一張紙巾。
潔白，柔軟的餐巾紙。
裴黎君接過來，喃喃說道：“男人身上帶紙巾，很少見。”
夏明：“要和女士共進晚餐，自然提前準備好的。”
他不緊不慢掏出幾塊錢，放在桌上，而後站起身，“走吧，送你回學校。”
裴黎君覺得這男人真是奇怪，特意跑過來，居然真的就隻是爲了讓她陪自己吃頓飯。
再次坐上摩托車，面頰兩側的風速急促。
他突然加速，裴黎君下意識抱緊他的腰，引來夏明一陣笑。
裴黎君蹙眉，覺得自己被戲耍了，雙手松開，夏明卻空出一隻手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腰上，“抱歉，我剛才隻是……覺得有點癢，你抓緊了，我試試看能不能在打鈴前把你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