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被白色妝點,屋檐懸挂着冰淩,玻璃窗上也凝結出奇妙的冰花。
顧安寶伸出手指,輕巧而随性的在玻璃窗上畫了一隻貓咪的臉,扭頭對病床上的老人說道:“爺爺,外面好漂亮啊。”
老人半靠在病床上,眼睛無神的看着天花闆,沒有任何反應。
顧安寶似已經習慣了,她從窗戶邊走回來,拉起陳老爺子一隻手,順着穴位慢慢按摩。
一邊按,一邊跟陳老爺子說話:“馬上就要到聖誕節了,下面好多商店都布置了聖誕樹,挂上彩燈,特别漂亮……哦,還有雪人,我也想去堆雪人……可是我覺得這樣不好,是不是有點太孩子氣了呀?爺爺,你覺得呢?……”
她說完,想了想,覺得是不是應該多跟爺爺講一些關于陳昱珩的事情?嗯……說不定能起到刺激作用呢。
“爺爺,我跟你講哦,今年春節RK要往火星上送國旗,是不是好厲害?……還有更厲害的!RK還要往火星上送金魚,活的金魚!”
說到金魚,顧安寶忍不住笑了一聲,“爺爺,您記不記得自己買金魚,結果上當受騙的事?我當時說要幫您挑嘛,您偏不……陳昱珩還老說我犟,我才不犟呢,跟您比起來,我一點也不犟。”
顧安寶按完左邊的手臂,換了位置去按右邊的手臂,繼續絮絮叨叨的說着:“陳昱珩說了,這次RK送去火星的金魚,從我養的金魚裏挑,嘻嘻!而且春節升空那天,連國家領導人都要親自緻辭的,您說厲害不厲害?說不定呀,還會記載進小學教科書裏呢……”
“啊,對了。”顧安寶直起身子,跑到桌邊拿起電視遙控器,“我們看看電視吧,說不定會有相關的新聞報道。”
病房裏是配備了網絡電視的。
電視打開,顧安寶挨個調台,調到新聞台的時候,電視裏正在播送國家榮譽将軍,盧正德病逝的新聞畫面。
前幾天剛播出過重病入院的新聞,今天就放出病逝的消息,好像也沒那麽突然……
作爲一位軍政要員,盧正德的葬禮隆重,并莊重。畫面裏陸續走過新聞裏經常出現的政治面孔,數不盡的花圈花籃,還有無數獎章軍牌的特寫鏡頭。新聞播音員一字一句訴說着這位建國時期的英雄人物平生壯舉,聲音沉穩中帶着悲恸,仿佛能感染觀衆的情緒。
顧安寶默默看着,沒有說話。
直到她在畫面裏看見了盧安旭,眉頭皺了一下。
不知爲何,盧安旭的左眼被纏上了紗布,畫面裏的他面色灰白,嘴唇緊抿,神情肅穆。
鏡頭很快一閃而過。
顧安寶感覺不适,手指按了按,關掉了電視。
……
盧正德病逝……
盧安旭受傷……
顧安寶有些心煩意亂。
她知道,這些事都不是她該操心的,可是,就是忍不住會去想……會去想,到底發生了什麽?裴黎君現在怎麽樣了?
蓦然想起那枚被她藏起來的金屬芯片,心中更是一陣陣膽寒。
她很害怕……
家人會不會受到牽連?
也可能,什麽事都不會發生。
這樣的事情,應該跟陳昱珩商量,那天差點就要說出來,被艾斯一打斷,就給忘了……
顧安寶心裏思量着,等一會兒陳昱珩來接她的時候,一定要把這些事全都告訴他。
“爺爺,喝水吧。”顧安寶不願再想,倒了半碗溫開水,用小勺子慢慢給陳老爺子喂水。
老人現在這個樣子,即使渴了,他也不會主動喝水的。所以每隔一會兒,就需要旁人定時給他喂水。
顧安寶覺得陳老爺子确實在好轉,至少,現在喝水,漏得要比原來少很多,這證明吞咽的反射功能正在恢複。
“好好喝水,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爺爺,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她一邊喂水,一邊說道。
老爺子張嘴,像是想要說話。
顧安寶放下碗,伸着脖子湊過去聽,結果聽了半天,也沒聽到老爺子出聲,她正要放棄,便聽見從老爺子嘴裏,慢悠悠吐出來一個字:“……好……”
顧安寶笑起來,用力點頭,“嗯!會好起來的。”
這時,外面走廊上忽然響起許多腳步聲,聲音從病房門口匆匆走過,夾雜着一些壓低的說話聲。
顧安寶将門打開一些,聽見路過病房的幾個護士邊走邊說話。
“你知道怎麽回事嗎?……四十六層來了很多軍人……”
“不知道,不過汪醫生他們都去了,我們也去看看吧。”
“嗯……也不知道爲了什麽事,怪吓人的呢……”
……
顧安寶轉身回來,若有所思。
她想了一會兒,對陳老爺子說道:“爺爺,我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哈。”
顧安寶說完話,打開門往電梯間走去。
RK雙子大廈,B座四十六層,是重症患者專區,一般重度昏迷的病患都會被安排入住這一層。
此時的四十六層,簇擁着至少五十多名身穿作戰服的士兵,他們守在一間病房門口,樓梯口與電梯間也被嚴密看守起來,不讓任何人靠近。
顧安寶和一群護士一起被攔在牆壁一側。
爲首有幾位看起來像醫院領導的人士,試圖跟這些士兵交涉,因爲這些士兵現在的行爲,已經嚴重的幹擾了醫院的基本醫療活動和病患的人身自由。
然而這些士兵充耳不聞,就像執行任務的冷酷兵器,沒有感情,隻是用槍杆擋住外圍人群的靠近。
片刻後,從病房裏走出一個身材高挑的軍官。
顧安寶心中一淩!下意識就倒退半步。
——是盧安旭。
和剛才新聞裏看到的模樣一樣,左眼纏着紗布……
一身軍裝的盧安旭走出病房。對于外面圍觀的那些醫生護士,他似乎根本看不到,隻是沉默的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目光幽深。
約莫僵持了四五分鍾,銘瑞醫院的院長和秘書長都過來了,士兵放行,院長和秘書長親自跟盧安旭進行交涉。
他們聲音壓得很低,顧安寶離得又遠,聽得并不清楚,隻隐約聽到幾個字眼:監控,看守,二十四小時……
“這是怎麽回事?!”人群裏突然響起一個憤怒的男聲。
顧安寶循聲望過去,是艾斯!
艾斯來了!……他身後,是神色淡然的陳昱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