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比我境界高,别聽我的,我是在故意挑撥你們倆的關系呢。能讓你們倆打起來,對我有利無害。成了,别閑扯淡了,趕路吧,過了大名府再休息,在人家家門口安營紮寨不太合适,我現在還不想搭理他們。”泊蛟的回答讓洪濤有點自慚形穢,沒想到這些帝國官員的公德心如此高尚,爲了國家利益連政敵都可以暫時不顧。他們都是自己的學生,自己都沒達到的境界,學生卻達到了。如果按照這個邏輯推理,自己的品德好像真不咋地啊。
大名府這個地名後世人應該不陌生,水浒傳裏多次提到了這個地方,它也是北宋時期的一座名城,是北宋的陪都,号稱北京,不是現代北京的意思,而是北方的京城。
既然是京城,哪怕是陪都,建築規模也不會太次。在洪濤眼裏,這座陪都比臨安城恐怕在建築規制上還要講究一些,光是城牆就比臨安的高。
其實這也不光是陪都的原因,北宋時期建造這座城市就是爲了抵禦北方遊牧民族南下用的,所以大名府不光是陪都,還是北宋時期的一座軍事重鎮。再加上它地處北運河邊,交通十分便利,很快又成了北方一座交通、商業樞紐,據說人口達到過百萬。對于這個數字,洪濤覺得有點誇張,但四五十萬人應該還是有的。
此時的大名府已經有些殘敗了,好幾處城牆都出現了倒坍的情況,當地的豪族肯定沒這個經濟實力來維護如此大的城市,就算有他們也不會修的。這些豪族都是牆頭草,他們現在的算盤是誰來統治就吃誰,反正誰也不能長時間統治下去,這一百多年的時間都換了三個朝代,誰敢說這次就能長治久安?城牆就是修的再好,戰亂一起,光靠他們也保不住這裏,與其費錢費力的修繕,還不如到時候把這些錢物當貢品獻給征服者,以此來保全族群繼續在這裏生活的權利。
“城牆上有人在觀察咱們,我覺得像是望遠鏡。”孔沛一邊走一邊扭頭觀察着這座雄偉的城池,此時太陽正好偏西,城牆上時不時的有幾縷反光,他憑借經驗覺得那不是兵器,而是玻璃制品。能在城牆上出現的玻璃制品,可能性最大的就是望遠鏡。
“愛看就看吧,用啥看是人家的自由。就算是望遠鏡,也怪不得别人,這玩意還不是你們賣出去的?爲了賺錢,你們真是啥都敢買啊。我多問一句,陸軍用的線膛槍你們不會也賣了吧?如果要是這樣,我以後就多長一個心眼,免得哪天被人在百米之外取了性命。”泊蛟聽到孔沛的話,特意端起自己胸前的望遠鏡向城牆上掃了掃,然後沖洪濤點了點頭,肯定了孔沛的猜測。不過洪濤并沒上心,他更喜歡說風涼話。
“您放心,這種槍隻限于帝國本土的軍隊使用,連海外領土駐軍都沒裝備呢。我倒是覺得您這幾把槍挺好的,尤其是腰上這兩把短槍,要不您借我玩玩呗。”泊蛟拍着胸脯向洪濤保證線膛槍肯定沒外傳,然後順着話風聊到了洪濤的轉輪槍上。
“你說你要是拿着我的轉輪槍、獵槍、迫擊炮回國給伊一看看,他會不會氣吐血?當初和我讨價還價的時候,他覺得弄走我一艘船和幾門炮就可以偷着樂了,殊不知我不光在海軍艦炮上領先了皇家海軍好幾步,陸軍裝備也比帝國陸軍強多了。你說要是讓我的陸戰隊和你的帝國陸軍正經打一場,最終結果會是啥?”一說起槍炮的問題,洪濤就忍不住要顯擺顯擺,反正自己的衛隊和帝國陸軍整天在一起行軍,就算自己不說,人家也能看到。與其讓他們憋着問自己,不如自己大方點,主動和他們聊聊,饞死算。
“嗨!伊總理在國家管理上确實比我強一些,不過他也有缺點,就是對軍事太生疏。這也不能怪他,誰讓他是監察部出身,一天正經仗沒打過呢。隻要他當時帶上我和老孔任何一個人,哪怕帶着朗崖來呢,都不會讓您這麽容易得手。那艘船好是好,可惜帝國目前造不了,它的龍骨是鋼的。那幾門大炮我也看了,确實厲害,皇家海軍的艦炮如果遇上它,隻有挨揍的份兒。但這也是個水中月,好看用不上!那些銅殼炮彈裏的火\藥還得慢慢試驗,李堯夫說即使有了您給的配方,那東西也忙不得。因爲太危險,整個生産工藝裏有一點疏忽,半個化工廠就沒了。用我姑姑的話講,您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壞蛋,連自己兒子都蒙……嘿嘿嘿,您别和我瞪眼,這是我姑姑說的,我隻是轉達。”
一說起金河帝國與大宋帝國達成的協議,泊蛟就一腦門子官司。在這件事兒上不用洪濤自己坦白,他也能感覺出來伊一和洪金河都被這位老皇帝忽悠了,拿了一個好看不中用的玩意當寶貝,真正能很快提升帝國軍事實力的幹貨卻沒搞到。比如說這種可以随身攜帶、還能連續發射的短槍;還有那種可以把炮彈打得很遠、很準,又可以兩個人背着滿地跑的小炮。這兩樣東西連他這個海軍出身的人都能看出光明的前景來,伊一和洪金河就是沒看到。
“廢話,老子還沒糊塗呢,能讓自己兒子給算計喽?我當年就是聽你姑姑的話聽壞了,早就該帶着金河多出去幾次,讓他也親身體會一下啥叫打仗。可惜現在後悔也晚了啊,我這麽一個身經百戰的皇帝,卻培養出來一個沒親手殺過人的兒子,你說可笑不?”洪濤對泊蛟說的話部分認同,洪金河和伊一把帝國治理得确實不錯,但還是有不足之處,就是他倆都沒有從軍的背景,屬于學術派的領導人。
文人政府并沒什麽不好的,但不能一直由文人掌權,時不常的也得由武人上台折騰折騰,這樣能給國家帶來不同的氣質。假如當初洪金河跟着自己四處征讨過,見過血殺過人經曆過那些讓人不忍直視的場面,他就可以在這方面爲國家補上不足。
洪濤的這個想法又和中國的政治傳統相悖,在曆史上,一旦朝政被武人把持,那就離戰亂不遠了,這是大部分人的認識。從古代開始算,中國曆史上确實也出現了很多次武人亂政、引起大規模動亂的實例。不過洪濤認爲這種理解是片面的,也是對武人的誤解。大家認爲武人的頭腦簡單、脾氣暴躁,對武人的印象還停留在胯下馬、掌中槍、護胸毛一尺多長、哇呀呀怪叫一聲的層面,總認爲武人遇事喜歡動用武力,沒有治國的才能。
遠的不說,光是民國時期的那些軍閥,就很好的诠釋了武人幹政的後果。他們爲了自己的利益,可算把道德底線直接拉成了負數,什麽不光彩的辦法都弄出來了,勾結外國人一起禍害本國人都不算啥大事兒,或多或少的誰都幹過。從這一點上來講,武人幹政确實不合适。
可再往深處想一想,難道的當時的中國由文人當政就能避免軍閥混戰、争相賣國的局面嗎?顯然也不太靠譜,說到底,還是沒有一套合适的規則。不管是文人還是武人,都不知道自己應該待在什麽位置上,也沒有站錯位置受到懲罰的顧慮,那還不就怎麽痛快怎麽折騰了。
要是換一個規則比較健全的環境,這種武人哪怕他再有戰略眼光、再有禦人之道、再有亂世枭雄的天賦,在金河帝國的制度下連上士都做不到,更别提當将軍了,根本就沒機會去染指國家的管理權。文人和武人的區分,在洪濤腦子裏并不十分清晰,是否親身經曆過戰争,這才是他比較看重的條件。帝國軍人的學曆也不一定就比帝國部長低,誰更有文化還說不定呢。
沒經曆過戰争的人,反倒容易動不動就用武力去威脅别人,因爲他們對戰争的感覺都停留在書本上,沒有直觀概念,沒有怕這個詞兒。同時,沒經曆過戰争的人,也有可能過于害怕戰争,在應該采用武力解決問題的時候畏縮不前,白白失去了好機會,或者被别的國家用戰争威逼。
這兩種情況對于參加過戰争的人來講,發生的幾率就會小一些。因爲他們明白戰争是個什麽玩意,既不會胡亂使用,也不會不敢用。如果一個國家的管理層裏這樣的人多一些,那國家的外交政策就會軟硬适中一點,不窮兵黩武,也不會軟弱可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