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做的考量主要是爲了規則的合理性。士紳們的土地并不像官僚一樣是通過強取豪奪獲得的,他們也是一代人一代人省吃儉用攢出來的,不能說誰土地多誰就是壞人,這種理論與洪濤要建立的規則沖突,說不通。
既然要全面私有制了,那就必須保證私人财産不受侵犯,這是規則的基礎,任何時候也不能破壞它,即使是政府打着國家大義的名義也不成。如果用搶奪的手段推行土地改革,即使成功了那也是失敗的。因爲這會給後人留下一個非常不好的觀念,讓他們以爲政府是無所不能的,想拿誰的東西就能拿到。以後再遇到同樣的事情,他們也會蕭規曹随的這麽幹,還美其名曰爲傳統。
在贖買的具體問題上,洪濤準備把大宋國庫掏空,絕大部分錢糧都會流入到這些士紳階層手裏去。這樣做雖然看上去是政府吃虧了,其實不然,從長遠來看,政府、士紳、百姓都是受益者。
紳士們有了錢,又不能随意兼并土地,再加上新政府大力鼓勵投資工商業,頒布出來各種減稅、扶持政策,他們手中的錢很快就會成爲大宋内陸工商業基礎的啓動資金。有了這些資金,内陸的工商業也能發展,百姓的日子也會水漲船高,政府也能收到稅收了,三赢的局面。
政府的錢放在國庫裏,除了公共設施建設、政府開銷和國防之外,并沒有任何作用。現在國防不用新政府操心了,隻要金河帝國不北上,大宋周邊就沒有任何敵人的存在。沒有敵人,也就不需要養着太多的軍隊,尤其是像廂兵和鄉兵這樣的舊軍隊。他們基本全會被裁撤下來,然後從吃政府财政的窟窿,變成給國家添磚加瓦的主力。
洪濤已經想好了,填充北方人口的第一批人,就是這些裁撤下來的舊軍隊。願意響應新政府号召、自己去北方創業的,新政府舉雙手歡迎,優先提供政府貸款和補貼。不願意自力更生、還想趴在國家身上吸血的,那就别怪新政府心狠,哪兒條件艱苦、哪兒土地貧瘠、哪兒沒人愛去,這些人就會被強行組編成農墾兵團,去國家最需要的地發發光發熱。
跑和抵抗是沒希望的,在洪濤這裏沒有什麽招安,有的隻是子彈和炮彈。有了海運和河運力量,大宋内陸已經沒有多少地方是新軍不能快速抵達的了,而且新軍也不再是靠人數、靠士氣作戰的舊式軍隊了,隻要後勤補給能跟上,再由海軍陸戰隊的軍官指揮,暴民已經不再是一個不可收拾的名詞。
沒有了冗兵這個大包袱,大宋本來就不太薄的财政底子還會更殷實。
公共設施建設的錢新政府也不用操心了,隻等金河帝國與大宋的相關談判一結束,大批揣着資金的帝國商人就會雲集大宋内陸地區,用他們的錢來建設急需的城市、公路、礦山、工廠和水利設施,這又省了一大筆。
現在隻剩下新政府的開銷了,這部分錢洪濤也不想出,因爲他馬上就要對大宋原來的官員體系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把冗官問題徹底解決。對于一個征服者來說,洪濤比曆史上任何一位皇帝都有先天的優勢來解決這個問題。原因很簡單,槍把子攥在他手裏,不用問任何人樂意不樂意。樂意的好說好散,不樂意的抄家滅門,順便把從這些官員家裏抄出來的巨額财産收歸國庫,用來支付新政府的開銷。
對付官僚集團洪濤自己就可以完成,抄家、殺人、沒收這些工作交給陸戰隊裏的印第安士兵最合适,再加上從金河帝國借來的五千陸軍,誰家敢說一個不字兒?事實上也不會給你說話的機會。
對付士紳集團就不太好辦了,這些人不能全殺了,洪濤也沒功夫去和他們磨嘴皮子講道理,就算有時間也沒耐心。所以必須要找一個熟知大宋、心眼靈活、有一定聲望、一定政治手腕的人來代替自己做這個工作。想來想去,這個人選非文浩莫屬。賈似道、丁大全不适合這個工作,他們缺乏文浩的見識,而且在大宋根基太深,很容易把自己這本好經給念歪了。
文浩則不同,他在大宋内陸并沒有什麽家族勢力,或者說他在大宋朝廷裏也沒什麽深厚的根基,甚至可以說敵人比朋友還多。同時他在朝廷裏又擔任過很高的職位,最主要的是他比任何一個大宋官員都了解自己。這種了解非但不會讓他給自己添麻煩,反而會讓他更收斂。至于說以後他會不會給自己搗亂,洪濤也說不準,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自己就給他一槍。
還是那句話,隻要自己不瞻前顧後、不畏手畏腳、不把大宋當必須屬于自己的東西,那就什麽人也不用怕。最壞的結果不就是再跑回北美繼續當土皇帝去嘛,也沒什麽不可接受的!
“陛下請說,就算讓我去把官家殺了,然後您再把我正法,我也得去。”文浩在心裏已經把洪濤殺死無數遍了,而且還是用遍了天下酷刑的死法。都到這個份兒上了,還假惺惺的問自己想不想聽,不聽成嗎?
“哎呀……這個想法也挺有創意的,我先給你記下來,留着以後再用。現在呢,你把這份東西看完,然後告訴我你有多大把握做成。我可提醒你,在這個問題上千萬别和我撒謊,一旦做不好,你連死的機會都沒有,我會讓你死不了活受的。”洪濤還真沒想過讓文浩當替死鬼,不過現在有了這個想法,要是最終真沒法處理理宗皇帝一家,這個辦法還真不錯。
“……陛下要讓我當拗相公!”洪濤給文浩的那份文件不算薄,但文浩看得很快,看完之後,拿着文件的手直哆嗦。
“……你還真敢比啊!王安石雖然是個失敗者,但比起你來他好像要高尚多了吧?不過也别說,你們幹的活兒還真有點相像。”洪濤想了好幾秒鍾,終于想起來這個拗相公是誰了,北宋改革家王安石啊!對于這個北宋名臣,洪濤了解的不多,當然也沒資格去評論他的是非功過。但不管王安石到底是對是錯、是成功是失敗,文浩都離人家太遠了。
“我、我爲什麽就一定比不上他!如果不是有陛下您一直擋着我,我的成就不一定會比王半山差。”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洪濤羞辱,文浩的自尊心真有點受不了了,也把海水的滋味給忘了。
“你就算當了皇帝,後人也不會說你好。王安石就算改革失敗了,後人也會緬懷他,知道爲什麽嗎?”洪濤從來沒和文浩深入的聊過,這次打算破破例,反正離臨安城還有一段距離,閑着也是閑着。
“我沒有荊公的文采……”文浩剛才說的隻是氣話,不用洪濤糾正,他自己也清楚沒法和王安石相提并論。
“文采?你要再這麽惡心我,信不信我再灌你兩桶海水?我有文采嗎?今年我已經五十七了,你讀過我的詩詞啊還是聽我講過經文?大宋市面上倒是有我的書,可喜歡看的都是販夫走卒,像你們這樣的士人就算背着人偷偷看,當着面也會對我寫的書嗤之以鼻。可是你去金河帝國問問,再去廣州、福州、泉州問問,金河帝國的人民還有部分大宋人民,對我的評價怎麽樣。”洪濤最讨厭文采這倆個字兒,和一個理科生談文采,這不是罵人嘛。
(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