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樣做,豈不是要挑起戰端!”文南理解不了洪濤的用心,他隻能站在他自己的高度想問題。如果海商們都有了大炮,再裝到他們的船上去,那不就是武裝貨船了嘛。
“錯錯錯!戰争什麽時候最容易發生?”反正也沒啥事兒幹,洪濤索性點着一根雪茄煙,陪着文南和慈禧擡會兒杠,擡杠漲知識嘛。
“如果陛下把大炮賣給海商,戰争就很容易發生!”文南還在堅持他的觀點。
“我認爲吧,戰争總是在雙方不對等的情況下才最容易發生。比如說蒙古帝國比大宋軍力強很多,然後戰事就起來了。再比如說帝國比爪窪國軍事強大,戰争就又起來了。雙方實力相差越多,就越容易使用武力,因爲這樣做對實力強的一方來說,最省事。”
“假如大宋的戰鬥力和蒙古帝國差不多,你覺得蒙古人會輕易南侵嗎?假如爪窪島上也有大炮,我會随便找個借口就去把人家國滅了嗎?反正我是不會去的,我還怕我回不來呢。這時候我就會采取别的方式去和爪窪國談判,注意啊。是談判,不是戰争。你看,雙方實力的拉近,是不是能避免戰争?”
對于這個問題,洪濤也有一大套現成的理論,而且這套理論不是他自己編出來騙人的,而是後世那些哲學家、政治家們總結出來的。就算不是真理,拿來對付文南也足夠用了。
“……那陛下把大炮賣給海商,朝廷就會服軟嗎?”文南還真找不出理由反駁了,洪濤說的都是明擺着的實情,雖然還不太全面,但意思說明白了。他也理解了。
“很難講,雖然說實力接近可以一定程度上避免戰争,但并不是說就一定能成功,還有很多因素會影響戰争的進程。老文啊,做事情的時候沒必要去考慮太多,有些事情是你我控制不了的。凡事兒都有兩方面,有得就有失、有利就有弊。海商的事情我們一起努力。盡量引導他們和朝廷坐下來好好談,但誰也不能保證雙方最終會談妥,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對于最終結果會如何,洪濤還真沒譜兒。這玩意很難控制,說不定一個小事情就能引起全盤的變化。
“假如他們真的打了起來,帝國将何去何從?”文南不再糾纏出售大炮的問題了,而是抛開了細節,直接問結局。
“我的态度就是不支持雙方進入大規模戰争狀态,更不會支援海商去進攻大宋的城市,哪怕是一個小城市也不行。但凡事都有一個度。假如大宋朝廷處理此事時太過蠻橫無理,那帝國也不會看着辛苦建立起來的海貿市場被他們搞亂。具體的應對方法還要具體分析,我現在無法給出一個确切的結果。我建議你立即北上臨安。面見鄭清之,把帝國對這件事兒的态度和他們說明白。并記錄在案。大宋朝廷也該有所改變了,不能因爲北邊的壓力減輕,就以爲國泰民安。這次的事件就是一個契機,如果我們處理的好,大宋國很可能會進入一個新時代,到時候你我就不用整天爲它牽腸挂肚了。”就算文南不問這個問題,洪濤也得表明自己的立場,而且是以帝國皇帝和總理的身份和文南說明白。這件事兒不是私事,而是國家之間的博弈。
“南鬥膽問一句,陛下在這件事兒上最終想達到一個什麽結果才算滿意?做爲帝國的外交部長,我必須了解陛下的意圖,才好去和大宋朝廷周旋。”文南徹底明白了,這件事百分百就是洪濤在幕後操作的,想起來都讓人後脖子發涼啊。
這位皇帝真是好算計,他從十年前就已經開始布局,而且就在千千萬萬人的眼皮子底下一步一步走到了現在,居然沒引起任何人的懷疑。自己還能說什麽呢?和洪濤相比,自己就是一個井底之蛙,還是亦步亦趨的跟着走吧,到底看看這位皇帝要把大宋引向何方。
“這個嘛……我有三個打算。期望最高的就是讓朝廷同意在廣州、泉州實行商人自治,把這兩個港口變成******,在保證領土完整、稅收逐年上升的情況下,同意由商人組建地方自治政府。這個政府的官員任命不受朝廷管束,地方上的事情由地方政府說了算,朝廷依舊保有一部分軍權,并且可以派人在地方政府中占據一定的席位。”文南問的這個問題比較切合實際,不管海商和大宋朝廷如何處理這件事兒,最終還是要有解決辦法的,如何解決呢,洪濤也早就想好了。
“這恐怕很難……陛下是想讓這兩座城市變成帝國的樣子,一切由議會說了算,是吧?”其實文南不傻,相反他很聰明,隻要洪濤别弄那些太超前、太匪夷所思的玩意出來,他在大多數事情上可以達到舉一反三的程度。
“退而求其次,假如這個辦法實在達不到,那就讓商人們選出代表,然後進入地方政府裏任職,而且這兩座城市的官員必須由商人們進行監督和評判,最終投票決定去留。朝廷隻有任命權,沒有提名權。”洪濤也覺得第一個選擇有點期望值太高了,假如大宋朝廷拼死不答應,退一步也成。
“這豈不是和上一種方法差不多了嘛,我覺得朝廷裏也很難答應。”對于大宋朝廷的了解,文南比洪濤深刻多了,他對洪濤提出來的兩個方案都不抱什麽希望。
“哎呀……其實這有什麽呢?該交稅交稅、該服役服役,該是大宋的城市還是大宋的城市,該是大宋的人民還是大宋的人民。等到戰端再起之時,說不定這兩座城市裏的人民還是最愛國、第一批上前線的。好吧,那我就再退一步,朝廷必須出面和商人們達成一個協議,并且要由官家蓋章認可,再用聖旨的形式發布下來。協議的具體内容我還沒想好,但原則上隻有一條,就是要約束官府和朝廷的權利,以後不能再随意幹涉海商們的正常商業活動了。官府要與民謀利,怎可與民争利。如果朝廷在所有賺錢的領域都要插一腳,誰能争得過他們?他們用國庫的錢當本錢,這合适嗎?”聽到文南又把自己第二個方案給否了,洪濤有點氣急敗壞。這兩個方案都是他想要的,第三個方案隻是一種形式上的相互妥協,并沒有太大實質性上的改變。
“陛下這是要官家下罪己诏吧……不過和前兩個方案比起來,這個辦法倒是有成功的可能。”這次文南沒有再全盤否定洪濤的方案,他覺得第三個辦法比較切合實際。
“大宋的官家也真夠倒黴的!幹壞事的時候都打着皇家的旗号,得手了皇帝也分不到多少實惠,一旦失手就把屎盆子全扣皇帝腦袋上,這種皇帝當個什麽勁兒啊?老文,你可别誤解我的意思,不是說讓官家下個罪己诏就完事兒,哪兒有那麽便宜的?這個協議就是商人和朝廷的合約,誰違反了誰就要承擔後果!别想糊弄糊弄了事兒!協議最終要由第三方作保,也就是帝國。誰敢單方違反,我就讓他知道知道馬王爺爲啥長了三隻眼!”眼看自己費了十多年挖的坑就要被一紙罪己诏填平,洪濤真急了。這種可能性自己以前還真沒考慮到,合算大宋皇帝就是頂缸用的,事情不妙就下罪己诏?這種不疼不癢的自我批評管個毛用!責任,隻有做什麽事兒都要承擔相應的責任,才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亂用權利。呸,想得美,想拿這個辦法糊弄自己,那就是找死!
“南會盡力說服鄭相,陛下還是等南回來再決定是否要動用武力吧,陛下自己不是也說了嘛,能不打仗是最好的……”文南連夜就上船走了,帶着洪濤這三點建議去了臨安。此時向大宋朝廷出售火槍、幫他們訓練軍隊的談判已經不那麽重要了。洪濤這邊已經亮出了利爪,如果大宋朝廷還認不清形式,文南很怕洪濤翻臉不認人。這個皇帝還真幹得出來,他的耐心已經快被磨沒了,一旦他失去了耐性,爲了省心,什麽事兒都能幹得出來,他身上根本沒有底線這個東西,反正文南是一直沒找到。
(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