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變化就是洪濤辛苦經營了十多年,小心翼翼給南宋朝廷挖的一個大坑!通常而言,挖坑的速度越慢,證明這個坑越大、越深、越要命。坑蒙古帝國他隻挖了三年多,結果就讓蒙古帝國一蹶不振,用兩個三年都緩不過來。這個挖了十多年的大坑,其深度可想而知。
不過坑和坑也是不同的。有的坑下面帶着尖刺,不管大小,掉下去就得傷筋動骨,洪濤給蒙古人挖的坑就是這種。有的坑裏面全是大糞,掉下去不會傷及性命,但是惡心無比,爬上來之後還得被别人笑話,洪濤給歐洲人挖的坑就是這種。有的坑下面啥也沒有,就是四邊溜滑,掉下去既不受傷、也不惡心,但是你爬不出來,或者說你不和挖坑的人做出某種妥協,就永遠也爬不出來了,洪濤給南宋朝廷挖的坑就是這種。
在如何影響南宋社會盡快完成轉變、彌補自身缺憾的問題上,洪濤想了好久才得出一個結論,隻能采取由下至上的方式,仿照歐洲資産階級革命那樣,讓南宋的資産階級自己站出來,去和封建貴族和皇權要他們自己的權利。
這樣做的好處是可以盡量避免大規模的内戰,自己也不用對南宋大打出手。不管趙範之流、鄭清之之流如何耍弄權術爲他們自家牟利。說到底他們也都是宋人,隻是眼光、境界還達不到更高的水平,并不是必須徹底消滅的人群。
假如自己強行插手南宋内部事務,那得到的結果隻有一個,戰争!隻要戰争一打響,不管因爲什麽,最終吃虧的還是普通老百姓。這個答案是經過曆史無數次證明的,無一例外。那些南宋百姓并不明白爲誰而戰,他們隻能被動的往上沖,然後死在自己的大炮和火槍前面,就算自己最終勝利了,能給他們帶來什麽?
先進、富裕?這麽大個國家。還是已經打爛了的國家,就算沒有外部威脅,需要多少年才能恢複元氣?在這個過程中還得病死、餓死、凍死多少人?自己已經快五十歲了,還能爲這個國家操勞多少年?能不能在自己閉眼之前把它領上一條看上去正确的發展道路?這可都是未知數。難道隻爲了證明這麽一大堆未知數,就要屍橫遍野、荒地千裏嗎?
這個選擇洪濤永遠也不會選,他甯可啥也不幹也不會去幹這種用别人鮮血染紅自己功勞簿的事情,那不就和文浩之流一樣了嘛。洪濤從來不認爲自己是個野心家、政治家、軍事家。他和這些家都不沾邊,也不想沾邊。要是非讓他當個啥家,他甯願去當洪濤斯坦也不選擇當皇帝,這是個人性格和喜好問題。
另外洪濤還要極力避免采用純粹暴力推翻現政權的事情發生。他自己認爲中國幾千年以來,采用純暴力方式改朝換代的比例太高了,每次城頭變幻大王旗都殺得屍橫遍野。成者王侯敗者賊的思想要不得,這不和邏輯,對民族的向前發展也弊多于利。當這種思想養成了習慣、深深的植入一個民族思想裏時,這件事兒就麻煩了,槍杆子裏出政權這句話會被過份解讀。
洪濤一直幻想着讓國家内部矛盾處于君子動口不動手的狀态中。對自己人别那麽狠,有勁兒最好去往外國人身上使,别一見洋大人就彎腰。一見到本國百姓就橫眉立目;别把外國人都當友邦,把自己人當家賊防着。而這一切他認爲應該從根源上做起。開一個和平轉變的先例,至于說能不能成爲一個榜樣、成爲後世模仿完善的基礎,那就不關他的事兒了,他一向是管殺不管埋的。理想嘛,你總要去追,追的上追不上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而且洪濤這麽做是有理論依據的,馬克思、恩格斯這兩位哲學大拿不是也說過嘛,想達到人類最高的社會形态共産主義,是要按照流程一步一步走的。大概需要走五步,第一步就是原始共産主義社會、第二步是奴隸社會、第三步是封建社會、第四步是資本主義社會、第五步是共産主義社會。
目前洪濤認爲南宋就處于封建社會的高級階段,并已經有了向資本主義社會轉變的迹象。所以他才會去想盡辦法推它一下,讓它能用最快捷、最省事的方式完成這個階段轉變,成爲世界上第一個資本主義國家。金河帝國其實也算是一個資本主義國家,不過它由于洪濤的随意東拼西湊,已經有點四不像了。非要給它指定一個範疇的話,勉強算是國家資本主義吧。
至于說社會主義模式,洪濤認爲目前還達不到,那是人類最高社會模式、共産主義社會的初級階段,必須有足夠的物質條件和精神層次才可以去試試。比如說後世北歐的一些國家,他們已經走到了資本主義社會的最高點,不用誰來革命,它們自己就開始慢慢向共産主義的初級階段過度了。原因很簡單,他們太富了、國民素質也足夠高了,政府再說什麽已經蒙不了國民,所以必須開始升級。
想進入資本主義社會,必須要具備兩個基本條件。第一就是這個社會已經有了商品社會的基礎,第二就是這個社會已經有了一個新生階級,也就是資産階級。其實資産階級這個詞兒不是啥貶義詞,隻是因爲某個十年的運動,才讓人們一聽到這個詞兒就皺眉毛。
南宋的社會已經具備了商品社會的基礎,經濟發展也非常全面,該有的它全有,不該有的也沒少有。但是南宋社會裏還沒有真正的資産階級,他們的預備役倒是有了,比如說手工業主、作坊主、地主、大商人。洪濤在這十多年裏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從這些預備役裏給南宋訓練出第一批資産階級。
之所以選擇海商,而不是其它商人群體,這也是洪濤刻意而爲之的。海商雖然也是商人,但他們和其它商人群體不同,他們更具備攻擊性、性格也更堅韌,隻要給他們提供必要的條件,他們就敢于去反抗任何人,包括政府和國家。說白了吧,這是一群不太服從管教的家夥,逼急了他們什麽都敢幹。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些人在海外都有第二個家、第三個家,土地、房産、店鋪都可以不要,隻要船在人在,他們就能在任何地方活下去。
其實洪濤也沒去捏着脖子給他們灌輸什麽,隻是在日常生活中、生意交往中讓他們自己去感受,還有另外一種不同的生活方式可以過。順便再慣一慣他們的血性,讓他們有底氣向一切不公正說不。光敢說還不夠,說完之後還得敢動手,哪怕是見了血,也堅決不退縮,因爲他們知道,自己會在身後給他們撐腰,隻要不違反自己的規定,他們就不會無立足之地。
這就像是慣孩子,從小就對孩子言聽計從,還鼓勵他們去挑戰社會規則,這種孩子長大之後,能管得住才算怪。現在這些南宋海商就是被洪濤慣壞了、養叼了的孩子。他們受不了這種不公平,也不會再去像他們的祖輩一樣默默忍受,他們要反抗了。即使面對的是皇權、是朝廷,他們也想試一試。
“把甲闆炮出售給海峽公司的海商,每艘船限購五門!”目前還看不出來南宋朝廷會如何處理這件事兒,這個年代的交通和信息傳遞太不方便,廣州離臨安近兩千裏路程,這一來一回就得半個多月的腳程。洪濤等不及了,也不想再等,如果讓南宋朝廷輕易把這次海商罷市壓下去,再想讓這些人站起來維護他們自己的權利,就得等下輩子了。
文南本來正在廣州,聽到海商罷市之後,第一時間就趕了回來。在他看來,這些海商們有點反應過度了,眼下正值金河帝國與南宋朝廷商議如何培訓南宋火槍兵的時候,海商們這麽一鬧,難免會讓南宋朝廷懷疑到金河帝國身上。海峽公司是海商們自己組成的商業團體沒錯,但别人也不是傻子,隻要是港口城市的商人,有幾個不知道這個行會背後站着的是誰?朝廷更不會迷糊到這個程度。
“這件事兒陛下也卷進去了?難道說他們……”但是聽了洪濤的命令,文南瞬間就想明白了,合算這件事兒背後真是洪濤在搞鬼!但他想不明白,一貫對南宋朝廷采取懷柔政策的洪濤怎麽突然來個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改成暗地裏算計南宋朝廷的黑手了。
(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