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宗皇帝和鄭清之都是和洪濤接觸最多的宋人,他們深知在這種情況下,一旦失去了洪濤的艦隊大宋會面臨什麽。别人可以私下裏搞小動作,他們不敢,眼見着自己的朝廷、國家剛剛緩過一口氣來,絕不能再出現内亂。但是他們來晚了,沒見到洪濤卻趕上了羅有德的義勇軍船隊。
當理宗皇帝得知這支船隊是南方海商們自發組建來幫朝廷抗擊蒙古水師的時候,立馬有點腦子不夠用了。他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往常溫順的國人怎麽突然敢自發組建民團上戰場了?還是面對戰鬥力極強的蒙古人,這尼瑪不符合邏輯啊!
“民心可用!吾皇之幸!萬民之幸!”鄭清之也沒想清楚其中的緣由,不過做爲大宋的宰相,在應付這種問題上他還是很有經驗的,先把場面穩定下來再說,隻要這些人不是來搗亂的,那就什麽都好說。
“此事可行?”理宗皇帝讓鄭清之又給弄糊塗了,讓這些老百姓上戰場真的是好事嗎?他不确定。
“官家,趙範的座艦已經被洪濤的艦隊打沉了,還不許人營救。想來這半天時間過去,趙大人活命的可能性已經不大了。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但是不追究責任朝廷的臉面又過不去,朝中一直反對官家和洪濤合作的那些大臣也不會善罷甘休。原本這是個死局,但有了這支義勇軍。就滿盤皆活了。曆朝以來,從沒有百姓大規模主動幫朝廷作戰的先例,如果我們安排妥當,讓這種局面發酵下去。不僅可以鼓舞前線将士的士氣,還可以讓朝廷和官家的聲望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臣鬥膽請命,親帥我水師将士彙同義勇軍勇士北上抗敵,不勝不歸!”
和趙範比起來,鄭清之的政治手腕和魄力就要高出一個檔次了。同樣是冒險。他這個險冒得要有把握的多,利益也大得多,隻要不是慘敗而歸,朝廷聲望能高多少不清楚,反正他這位宰相算是名垂千古了,以後誰再想挑戰他的權威都很難。真槍實彈的戰績在這兒擺着呢,更主要的是有無數大宋百姓做見證人,事後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會被大宋所有人知道。老百姓雖然平時并不算什麽,可一旦數量太多了,那也是一股不可逆轉的勢力。
也不知道洪濤到底是命好還是點背。這一場大海戰是打得峰回路轉。本來已經敗了,突然來了幾百艘南宋水師主力,還有幾十艘海峽公司的援軍,很有點鹹魚翻身的感覺。最讓他無法拒絕的是鄭清之的姿态非常低,甚至揚言要把南宋水師的指揮權交出來,由自己統一指揮。然後還說了很多暖心窩子的話,極力贊美了皇家海軍爲大宋做出的貢獻,并拍着胸脯向洪濤保證,得勝之後,一定會向朝廷力争給予皇家艦隊的死傷将士最高的禮遇和補償。決不能讓大宋的恩人流血又流淚。
“鄭相言重了,大宋水師和我國水師不是一個體系,我不是不想指揮,而是無法指揮。既然鄭相是主帥。還是由鄭相指揮吧,有文部長在您身邊,正好可以幫我們兩邊互相溝通信息。咱們兩國本來就是盟友,盟友之間互相配合也是很正常的,不用非分出誰主誰次。”打死洪濤他也不會相信鄭清之說的話全部可信,誰要是相信政客的話誰就是第一個死的。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
但是事出突然,洪濤也沒有足夠的信息去做判斷,雖然有文南在,但這個時候也沒法抛開鄭清之和文南單獨詳聊。既然文南沒有明确反對,那就說明這些南宋水師不是來害自己的,權當是盟軍聯合抗敵吧。
“如此也好,不知陛下有何退敵妙策?”鄭清之爲了他的名垂千古算是舍了老本了,不僅态度溫和、通情達理,還格外重視洪濤的意見,好像洪濤說怎麽做他就怎麽做一樣。
“還什麽妙策啊,蒙古水師都被我們打殘了!你們這麽多船、這麽多兵将,沖上去三條船對付一條,用牙咬也能把他們全咬死。别再指望我們了啊,我姑丈的弟弟都戰死了!”鄭清之的問題讓翁丫怒火中燒,南宋的水師連綿不絕,沒有一千艘也有八百了,其中也不乏高大的樓船、廣船、福船。雖然航速可能比不過蒙古水師,但這個數量還要什麽妙策啊,撲上去就是了,隻要敢打,就沒個輸。
“陛下的弟弟……!”鄭清之沒有去和翁丫計較,他也想不到洪濤的弟弟會戰死,這個人情可就太大了。如果是死一些士兵,大宋朝廷還好辦,都不用發什麽獎狀,賞賜些錢物也就夠了。但是盟國皇帝的弟弟戰死了,這玩意該用什麽規格悼念就有些麻煩了,以前沒這個先例啊。
“琪鴻殉國啦!?這……這怎麽可能,我……我去年來臨安就是他駕船送的我……”文南是真吃驚,他和陳琪鴻比洪濤還要熟一些。因爲洪濤大多數時間都不在金河城,而文南不管是在大宋還是金河城,總會有機會接觸到這些人的。
“他的戰艦被蒙古水師圍住了,他也身負重傷無法行動,最後引爆了彈藥庫,和敵人同歸于盡了……這件事先放一放,他是爲了金河帝國戰死的,這是軍人的歸宿,死得不冤枉也不窩囊。至于如何評價他的功績,回去之後我會向議會提交議案,對他會有一個合理的待遇。我的艦隊确實損失很大,你們看看我的旗艦就知道了,如果不是老天眷顧我,說不定我也早就沒了。”
“甕艦長說的也有道理,此時的蒙古水師也是一支殘軍,損失過半,大概還剩三百艘船左右。我們迎頭趕上去,他們無路可走。大宋水師的戰鬥力孔艦長和我說過,一點不比他們差,現在我們士氣正盛、人心可用,沒什麽戰術不戰術的,打就是了。我的艦隊先分出一半去側翼騷擾,攪亂他們的注意力,剩下一半損傷比較嚴重的,就隻能留在大宋水師後面觀戰了。如果有漏網之魚,借着我的船速快,他們也跑不掉,不知鄭相意下如何?”
洪濤這次沒再大包大攬,能給予的幫助盡量給,力所不逮的地方也不強撐着。翁丫說得對,大宋朝的未來不應該由自己全權負責,必須讓他們也參與進來。如果他們不想活,自己天天給他們做人工呼吸也沒用。
“陛下所言極是!那某就先走一步,請陛下給某觀敵瞭陣!還請陛下不要親身犯險,羅義士的船也不要靠近前線,由他陪着陛下。”鄭清之算是聽明白了,合算蒙古水師和洪濤的艦隊打了個兩敗俱傷!這尼瑪就太完美了,剩下的三百多艘戰艦不是敵人,那是自己的功勞啊!這個數量剛剛好,既不顯得自己是趁機撿便宜,又不會有太大危險。如果南宋水師傾巢出動還打不過蒙古水師的一支殘軍,那也就别混了,趕緊投降吧,免得多死人。
當南宋水師的艦船浩浩蕩蕩向北開拔時,洪濤也沒食言,他派更老成的孔沛從兩支攻擊艦隊裏挑選出來六艘比較完整的蛟鲨級戰艦,利用速度優勢越過南宋水師,先行一步去搜尋蒙古水師的蹤迹。不過他特意叮囑了孔沛,發現蒙古水師之後隻能在五百米以外進行騷擾射擊,不能靠近互博,這是金河帝國皇家海軍僅存的海上力量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對于南宋朝廷隻能往壞裏想,一丁點都不能樂觀。
随後,在羅有德這些商船的幫助下,洪濤把艦隊裏的傷員全部轉移了過去。商船上生活條件更舒适,裝上傷員之後即刻返航回西瑁洲島。航海學校裏有專門的醫療課程,那些老師就是治療外傷的最佳人選,那裏的醫療條件和設備也比任何地方都多、都先進。
“陛下,這件事本來不該現在提,但是我又怕有什麽後遺症,所以還是先說了吧。您在溗泗列島把兩淮制置使、沿江制置使、水師主帥趙範弄死了。趙家在朝廷裏根基很深,史彌遠在位之時也不敢輕動趙家,恐怕朝廷裏會有人進讒言對陛下不利啊。”忙完了這些事兒,羅有德鑽進了洪濤的船艙,看着頭頂上那些大洞小洞,小聲的開始詢問洪濤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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