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爲什麽不去占領?”洪鲵咬了咬手指頭,指着遠處的休達港,很好奇自己這個看見啥好東西都往家裏劃拉的父親現在爲啥從良了。
“這不是給你卡爾叔叔留點面子嘛,咱們是客人,是跟着卡爾叔叔來串門的,第一次來總不能搶人家東西是吧。咱是文明人,是世界上最講禮貌的人,好東西先記在心裏,等他們不要的時候咱們再來撿走,還不能忘了付錢!”洪濤當着卡爾不好意思說自己就是來地中海折騰的,但又不能讓洪鲵覺得這些東西不能碰,如何兩全其美的解釋,還真是要費不少腦子。
“你别亂教孩子,好東西憑啥人家不要,還等着你來撿!”江竹意就站在洪濤身體另一側,卡爾也舉着一把傘給她遮雨。聽到洪濤和洪鲵的對話,她實在是忍不了了,打算制止洪濤繼續教授洪鲵這種強盜邏輯。
“用大炮炸平了他們就不要了……”一旁的卡爾忍不住插了一句。
“本來就不好看,沒有咱們金河城的房子漂亮。等我長大了,我就來幫他們蓋房子!”洪鲵對于用什麽辦法占領這座城市并不感興趣,她感興趣的是如何讓一個地方變得符合她的審美觀點。
“你比你爹還狠,他隻不過是爲了騙人、騙錢,你就爲了好看……”卡爾聽了洪鲵的回答,渾身直起雞皮疙瘩。他現在算是明白了洪濤爲啥那麽熱衷于教育,走到哪兒但凡有機會就會先弄個學校啥的。看到洪鲵就知道從那些學校裏學出來的都是什麽人了。是一群比洪濤本人還像魔鬼的小魔鬼。一個洪濤就能從亞洲不遠萬裏折騰到歐洲來,要是有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小洪濤,這個世界還有别人待的地方嗎?還不得全變成金河城?
“噓……小孩子說話你也較真。”瞬間,卡爾的肋骨上就挨了江竹意一胳膊肘,後半句話直接窩在肚子裏了。
“本來就是,洪鲵說的對。他們的房子确實沒有金河城好看,幫他們蓋房子還有罪啦!隻要是……”洪濤沖卡爾撇楞着三角眼,堅決的站在女兒一方。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可惜他的話也沒說完,就被一陣急促的鍾聲打斷了。
“我怎麽每回說到重點都敲鍾呢!帶洪鲵回艙裏去……”洪濤這個煩啊,他不說話的時候半個月也不敲鍾,一要發表長篇大論了,鍾聲準來。不過再煩也得先閉嘴。這是警鍾,附近發現有威脅的船隻了。
“右前方七海裏左右發現了一支船隊,四艘縱帆船,船型沒見過。航向250。”很快,卡爾就把瞭望手的旗語翻譯成了有用的信息。
“算他們走運,我帶着孩子不想打仗,左舵15,避開他們。把翼帆和極頂帆挂起來,半個多月都是頂風,該全速一次了。”海面上雨蒙蒙的。天上也沒有太陽,能見度不太高,洪濤目前還看不見那支船隊的樣子。即使看見了。他也不想主動挑釁,洪鲵還小。能不打仗就不打仗,開炮的聲音太響,容易震倒小孩子的耳朵,躲在船艙裏也一樣。
過了休達港,直布羅陀海峽就像從食道進入了胃,突然寬闊起來。這個年代的海上航行還沒有後世那麽繁忙,挂滿了帆的金河号和馬六甲号借着側風,稍稍向海峽北側靠了靠,航速逐漸提了起來,在濃濃的雨霧中就像兩隻行走于海面的怪獸,悄無聲息的向東劃去。此時即使有路過的船隻,隻要不是在太近的距離裏也看不清這兩艘船的全貌,說不定會認爲是看花了眼,或者是碰到了海上的神迹。
如果說宋朝是東亞、南亞地區的商業中心,那意大利半島絕對是地中海的商業中心,尤其是意大利北部的一些港口。這一點卡爾曾經和洪濤說過無數次,但道聽途說和親眼所見還是有區别的,感覺不一樣。金河号和馬六甲号順着直布羅陀海峽鑽進了地中海之後,沿着北非海岸直線向東,他想先見識見識地中海上的阿拉伯船隻大概是個什麽水平,做到心中有數之後,再掉頭北上,去見識見識此時的南歐航海技術。
和凄風慘雨的直布羅陀海峽海域相比,越往東航行,天氣就越好,到了撒丁尼亞(後世的撒丁島)南部海域時,天空中一絲雲彩也看不見了,大太陽照耀着世間萬物。不過地中海的太陽是出了名的溫和,它不像赤道無風帶的太陽那麽強烈,但又比傳統大陸上的熱情,以至于一直縮在船艙裏的休班水手們都透過厚厚的船闆感覺到了不同,在獲得允許之後,分批從甲闆下面鑽出來,脫得全身上下就剩下一條洪氏短褲,打算曬一曬快要長毛的身體。
“爸爸,快看、快看!和我們一樣大的帆船,它的帆爲什麽是尖尖的!”江竹意和洪鲵也被允許從艦長室裏鑽了出來曬太陽,對于船上水手的裝束,她們早就習慣了,不習慣也得習慣,總不能因爲船上來了兩個女人,就讓二百多号人全都長了毛吧。洪鲵顯然更喜歡明媚的天氣,她踩着一個木箱子,趴在艉樓的船舷上,勉強露出整個腦袋,左邊看完右邊看,忙得不亦樂乎。此時海面上确實也有東西可看了,時不時就會路過幾艘船,海運非常繁忙。
“老卡,那是内夫船吧?它有400噸?”别說洪鲵目不暇接,就連洪濤都有點忙不過來了。他和卡爾一直站在指揮位上,舉着望遠鏡仔細分辨視野範圍之内的每艘船,旁邊還坐着兩位船上的繪圖員,用鲸皮紙把見到的船型都大概描繪出來一個外形特征,用來補全艦隊的船型手冊。這東西是瞭望手的武器,有了這些手冊,他們就能在幾十公裏之外準确的認出對方是什麽來頭。
“這次你猜錯了,它是熱\那\亞船,是神聖羅馬帝國的船隻,而且是皇室的船,挂着黑鷹旗!我表哥的船!”到了地中海,洪濤就成了半個棒槌,這裏的船型有些看着很相近,從遠處看很難認出來。但卡爾卻能根據桅杆前後高度不同、船體的長短、船槳的多少和懸挂旗幟的不同來準确區别它們,畢竟他曾經也算是半個海軍嘛。
“你想過去和他們聊聊?”看到卡爾期盼的眼神,洪濤不得不違背了自己的習慣,他很不願意在海上靠近任何一艘還不知底細的船。
“讓馬六甲号過去!我艦長室的箱子裏有黑鷹旗,是米娅幫我繡的……”卡爾知道洪濤的原則,他也不敢奢求讓金河号親自靠過去,隻好退而求其次,想讓馬六甲号挂上黑鷹旗過去聯絡。
“還是讓人把旗子送過來吧,黃崖的拉丁語我能聽懂、你能聽懂,你表哥的人不一定能聽懂。”洪濤今天格外好說話,居然打算以身試險了。其實他體内的好奇心和冒險精神比任何一個人都多,平時隻是玩命壓制着,說不定啥時候就冒出一點點,卡爾回家的興奮勁兒恰好激發了洪濤的好奇心和冒險精神。
“白癡!一群白癡!看到黑鷹旗還跑!這個船長應該絞死!降帆、降帆,這樣過去會撞碎它的……”自打金河号升起了黑鷹旗,卡爾就不由自主的擔負起了金河号艦長的職務,根本忘了洪濤還站在旁邊。一連串命令從他嘴裏喊出來,搞得二副和水手長、操帆長都不知道該不該執行。洪濤幹脆後退了幾步,把洪鲵抱起來站在一邊看熱鬧,同時也是給水手們一個暗示,現在艦長換人了。
那艘熱\那\亞雙桅縱帆船本來正在向北非方向行駛,突然看到兩艘巨大的帆船挂着黑鷹旗出現在右舷,立馬吓得連船槳都用上了,拼了命的往南邊跑。與金河号的摸樣和大小相比,那面黑光燦燦的黑鷹旗顯然說服力不太足,誰突然看見一艘從來沒見過、看着就不是善茬的大船沖過來,不跑才怪。從這點上講,洪濤覺得這艘熱\那\亞縱帆船的船長很合格,至少沒糊塗到去迷信一面破旗子。
(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