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爲一名陸軍将領,塔思是很合格的,見識也算這個時代裏很廣的人了,至少跟着大汗遠征到了中亞地區。但問題是,他真沒玩過海軍,别說海船,就算是江面上的大船,也見得不多,分辨不出來船型之類的東西,更不明白戰船和貨船的區别。其實别說塔思這種純陸軍了,就算是南宋水師的将領來了,也搞不明白孔沛的戰艦和貨船除了外形、帆具、桅杆之外,還有什麽實質上的不同。
思想落後就得挨打!當年僧格林沁帶着八旗騎兵向英國人的機槍沖鋒時,也是這種情況。對于未知的事物,大部分人都隻有兩種反應,一個就是恐懼、一個就是無畏,塔思和僧格林沁屬于後者。
孔沛屬于那種蔫壞型的人,表面上看着話不多,很穩重,但是心底比誰都壞、比誰都狠,尤其是在作戰方面。他是個職業軍人,受過正規訓練,也上過戰場,如何殺敵、如何有效殺敵的方法比洪濤都多,而且他更了解這個時代陸軍的戰術,尤其是蒙古軍隊的。
塔思那邊剛一行動。孔沛就知道對方要幹什麽了,于是他故意賣了一個破綻,讓運兵的貨船大部分停在了江中,他帶着兩艘戰艦和一艘貨船,慢慢的靠上了碼頭,詳裝要登陸。不過他和文南已經用旗語商量好了,登陸的南宋軍隊隻許在碼頭上集結。不許離開碼頭。
塔思哪兒知道碰上這麽一位陰壞的主兒啊,一看南宋大船靠岸,連帆都落了,還放下跳闆往岸上運兵,牙都快笑掉了。此時他認爲這三艘大船必須是自己的,急吼吼的就帶着蒙古騎兵沖了上來。打算一鼓作氣,不光要把南宋士兵趕到江裏去,還得登船奪艦。這個功勞可算立大了,等自己駕着大船回到襄陽,往闊出王子面前一停,這次南下作戰中路軍的大功臣就是自己啊,任誰見到自己也得挑一挑大拇指。說一聲不愧爲木華黎的子孫!
可惜迎接他的不是南宋士兵的弓箭,而是一排一排的鐵球,高速飛行的鐵球!縱使蒙古騎兵再勇猛、再視死如歸、騎馬技術再高超,在這些鐵球面前都無濟于事。你愛視死如歸不如歸。都得跪!孔沛是個狠人,他爲了更好的對蒙古騎兵進行殺傷,居然把碼頭上百十名南宋士兵也給舍了,直到蒙古騎兵進入沖鋒階段才下令開炮。一百多米啊!蒙古騎兵連掉頭的機會都沒了,三十多顆大鐵球就伴随着轟鳴飛了過來,根本停不下來。打碎一個人體或者馬體還得往前飛,一直到打不到東西依舊是呼嘯着飛行。很多鐵球直接崩在了郢州城的城牆上,還把城牆打出很多大坑。
“你就不怕一輪炮擊擊潰不了蒙古騎兵,讓他們摸到船邊把你船搶了?”這回該輪到洪濤聽别人講故事了。每當孔沛說到關鍵之處,他還得老老實實的提問題。
“全憑先生的神器。沛才有此膽。蒙古騎兵的戰法我見過,他們的戰馬聽到過節時的煙花響聲都會受驚,爲此登州城裏靠近營寨的地方是不讓放煙花的,違者立斬!而且戰艦上還有五六門80毫米小炮沒有發射,裏面裝的全是葡萄彈,假如有敵人沖到了近前,那些南宋士兵又不敢抵抗的話,我就連他們一起射殺,當兵不敢打仗,要來何用?白耗費糧食!”孔沛的回答絲毫不帶感情色彩,但是洪濤喜歡,戰争本來就不是個感情用事的事兒,誰更理智、更冷血,誰就最适合戰場。
最終孔沛并沒有機會去連敵我一起射殺,倒不是南宋軍隊有多勇猛,而是蒙古騎兵被大炮吓傻了,包括他們的戰馬。在幾十門大炮的射擊下,密集沖鋒的蒙古騎兵瞬間就被打殘了,剩下沒死沒傷的,也被受驚的戰馬帶着四散奔逃,别說進攻,能控制住的戰馬一匹都沒有。等孔沛戰艦上裝填完了第二輪炮彈,連目标都找不到了,碼頭前面除了一大片殘肢斷臂和哀嚎之外,啥也沒有了,就連碼頭上的南宋軍隊也全都爬在了地上。剛開始孔沛還在暗自贊歎南宋軍隊訓練有素,居然知道一聽炮響就卧倒,這肯定是有高人指點啊。後來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些南宋兵将不是卧倒,而是跪趴在地上磕頭祈禱呢,祈禱天神不要把天雷降到他們頭上。
看到近前沒有蒙古騎兵可以射殺了,孔沛也沒閑着,幹脆延伸射擊,命令所有艦炮對準了還在城牆下面楞戳戳不知所措的蒙古步兵又發射了一輪。結果這輪射擊殺傷力不佳,多一半炮彈沒打到人,還有幾發居然打到了城牆上,差點沒把城牆打壞了。
沒有殺傷力,但威懾力足夠。殘餘的蒙古步兵立馬就亂套了,一窩蜂似的向北面跑去,假如郢州城裏的守軍能趁勢追殺出來,那必将是一場大勝,說不定還是殲滅戰。隻可惜守軍也被火炮的聲勢吓壞了,沒有及時追出來,當貨船上的南宋兵将登陸之後,才反應了過來,一起追了下去。但已經晚了,蒙古軍隊來的快,跑得也快,隻抓到了百十名迷路亂跑的潰兵,失去了一次大勝的機會。
别看這些南宋文人打仗不成,但是做起善後工作來卻個頂個的厲害。一場意外的擊潰戰愣是讓他們弄成了運籌帷幄、精心布置的殲滅戰。那些被火炮打死的蒙古騎兵就是最有力的戰利品,裏面不光有真正的蒙古騎兵,還有他們的統帥、這支精銳部隊的主官,塔思萬戶。他因爲帶着騎兵向孔沛的戰艦發起了沖鋒,頭一個就當了冤死鬼,身體被艦炮打成了兩段。好在他的盔甲和面容還都完整,郢州城的守軍找來仵作,廢了半天力氣才把他的屍身縫好,立刻就派快馬連同戰報送往鄂州報喜去了。
“先生,他們謊報軍情!戰報我看了,說是殲滅敵人五千,文南在上面署了名,還讓我簽署,我拒絕了。”說到這個戰報,孔沛很不滿,倒不是因爲戰報裏把他的艦隊寫成了配角,主要是内容離事實太遠。這種戰報送回後方不光沒好處,還會給南宋政府造成困擾,搞不清敵人到底有多少。
“不管他們,你不簽署就對了,咱們不是宋人,沒必要去和他們搶功勞,就算你把窩闊台打死,也不可能在南宋當上大官的,畢竟咱們都是化外之人,不是他們那個集團的。這種好事兒能落到文南頭上,羅有德也有份兒,唯獨你我沒份兒。老孔啊,你想要那份兒榮譽嗎?”洪濤很理解孔沛的心情,誰冒着危險打了半天仗,最終變成了不太重要的配角,心裏也不會舒服的。但這個思想工作必須做通,别說是孔沛去,就算自己親自出馬,照樣搶不到這些功勞。其實這些功勞洪濤真看不上,搶來何用?難道說想讓南宋朝廷封自己當異姓王?那不是扯淡嘛,瞎了心的人才會這樣想。
“我隻是不明白咱們爲何而戰……先生,單就軍隊戰鬥力來講,南宋差蒙古很多,我們爲什麽非要幫助這個朝廷呢?”孔沛習慣性的看了看左右,确定是在洪濤的艦長室裏之後,才小聲的問出一直在他心底埋藏了很久的問題,爲什麽?
“嘿嘿嘿……老孔啊,問得好!我一直都在等着有人來問我這個問題,可惜沒人問,今天既然你問出來了,那我就說說我的想法,你聽聽對不對啊。”
“我爲什麽要費這麽大力氣來幫大宋朝廷?原因隻有一個,就是因爲這個朝廷可以和咱們當好鄰居,可以爲咱們的子孫後代造福。大宋這個朝廷在軍事上和你說的一樣,一無是處。他們光琢磨着如何防止自己人造反了,把精力全用到了内鬥上,遇上外敵往往是戰敗。但看待一個朝廷、一個國家,不能單看它能不能打仗,還得看一看它的全部,才能看清楚它是不是一個合格的政府,或者說它符合不符合我們自己的利益。”洪濤沒被孔沛的問題吓到,更沒發愁如何說服他,這個問題遲早會有人問,而且這個問題自己在金河灣董事會上也做了明确闡述,原因很簡單,就是爲了金河灣以後的發展。(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