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芳姿卻無疑晴空裏一個霹靂擊中,半響回不過神來!心裏掀起滔天巨浪般的不甘和妒恨。她怎麽也想不到,她居然沒死,居然這樣都沒死!
桑婉,難道自己注定這輩子都要栽在這個女人的手裏嗎?不,她不甘心!絕不甘心!
顧芳姿簡直沒法形容心中的憤怒!
衆人紛紛感歎奇迹,都說桑婉福大命大。到了此時也沒什麽好隐瞞的了,況且,即便想要隐瞞也不行,總會有人問前因後果的。
于是,時鳳鳴想着便忍不住将自己知曉的内幕說了出來,說桑婉是被過往的船隻救到了京城裏,虧得她聰慧,從京城裏捎來了信,于是,大哥便進京去找她……
衆人聽畢更加驚歎不已,都說想不到這麽巧的事情居然讓她給碰上了,可見果然是個有福氣的。王氏歡喜之餘卻忍不住有點不快,便問時鳳鳴這事兒爲何不早說呢?
時鳳鳴立刻便有些後悔,後悔自己不該一時沖動管不住自個的嘴巴說了不該說的話,這下子好了,大伯母果然生氣了吧?
時二夫人臉上也甚過不去,将時鳳鳴拉過去訓斥了幾句:“你也是,這麽大個人了做事怎麽這麽沒譜!你既早知曉了怎麽也不說一聲呢?沒看見我們大家都急成什麽樣嗎!就這樣你竟都忍得住不說?你、你,叫我說什麽好你,你這孩子,真正是該打!”
時鳳鳴不由朝周靜怡望去,周靜怡很淡定的低頭飲茶隻做沒見,心中暗道:該!誰叫你自個藏不住話的!不罵你罵誰?
時鳳鳴隻得撓了撓頭,哼哼說道:“。。又不是我不想說,是大哥不讓說麽。。大哥說了,誰也不許說,要不然等他回來了要我好看,我這不就……”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時二夫人黑着臉一頓喝住了,時二夫人心中氣得要命,心道這小子要當爹了的人怎麽還這麽一根筋,什麽話越不能說他偏要越說得厲害!看看,你大伯母的臉色都難看成什麽樣了!
王氏自然是傷心難過的,親生兒子不信她竟到了這種地步,她怎能不傷心?難怪,他自那日天剛亮離家之後不曾來過片言隻字,連她派人去找金管家,也是半點消息也探不到。他真的,這麽怨她嗎?
“弟妹你也别怪鳳鳴了!”王氏有些傷感一歎,勉強笑道:“隻要鳳舉和婉娘沒事,那比什麽都好!這過去的事兒啊,就都别提了!”
“大嫂說的是!人沒事就好!人沒事就好!鳳舉心裏還是惦記着您了,不然也不會這麽急着往回趕了!”時二夫人忙笑道,心中暗暗松了口氣。
時三夫人也笑道:“是啊是啊!說起來咱們府上好些年過年人不曾這麽齊全了呢,這一回可是難得了!等開了春,我和我們家老爺不定什麽時候就要離開了,大嫂、二嫂,今年你們可得陪我好好的玩玩,聽幾出好戲!”
“那是自然,少不了你的!大嫂您說是不是!”時二夫人也連忙笑道附和,拿話岔開剛才的不愉快。
王氏一笑點頭,“不錯,今年咱們府上倒是真熱鬧!”衆人便不覺熱熱鬧鬧的讨論起過年的事來,将話題轉移了,氣氛這才又緩和了許多。
望眼欲穿盼了幾日,時鳳舉和桑婉終于在這日中午回到了時府。
王氏等衆人裹着出風毛的狐裘、貂皮等大裘,捧着手爐,小丫鬟站在身後撐着油紙傘擋雪,竟等不得盡數到了門口張望迎接。門口烏壓壓一片盡是人。
馬車緩緩停下,王氏眼神一緊,手心情不自禁握了握,盯着那風雪中微微晃動的銀藍色挑花車簾,眼窩漸漸的濕潤了。
門簾輕動,時鳳舉彎腰出來,穿着寶藍團花出風毛的錦服,披着大氅,目光一掃看到衆人,微微的怔了怔便笑了。
他下了車,向車内伸手将桑婉扶了出來,桑婉整個人裹在火紅的狐裘中,頭上戴着出風毛的雪帽,整個人隻露出半張巴掌大的小臉和那雙泛着盈盈清波的清亮眸子。
時鳳舉混不介意衆人俱在,小心的将桑婉從車上抱了下來。
“鳳舉!鳳舉!”王氏早在衆人簇擁攙扶下上前,一把握着他的手臂顫聲道:“你,你,”
“娘!”時鳳舉輕輕拍了拍王氏的手:“我沒事,婉娘也回來了!”
“好,好!回來了就好!”王氏聽了這聲“娘”,忍不住又傷心起來,心頭卻是一下子松透了許多。
“娘!”桑婉上前屈膝行禮。
“叫你受苦了!”王氏示意秀春相扶,輕歎着點頭道。
桑婉搖了搖頭,又含笑一一見過時二夫人等。
“快進屋去吧!這外頭冷!這樣天氣趕路,你們都累壞了吧!”時三夫人忙笑着道。
時鳳舉笑笑,便道:“沒有什麽,驚動了娘和叔嬸們倒令我心裏不安。婉娘身子還有些弱,我先帶她回甯園了,回頭再給娘和各位叔嬸請安。”
說着衆人一道入内,各自散了去。
隻顧芳姿扶着王氏仍舊站在那裏,欲言又止。
“娘,您也回去吧!晚些我再和婉娘去您那邊請安。”時鳳舉道。
“好,好!你們也快回去歇着,婉娘身體怎樣?還好麽?一早便吩咐了李嬷嬷、柳芽杏枝她們,屋子裏想必都收拾好了。我那邊熬了老參湯,等會兒叫人給你們送兩碗過去!”
時鳳舉點頭謝過,看王氏和顧芳姿走了,方攬着桑婉往甯園回去。
顧芳姿見時鳳舉始終沒有向自己望過來一眼,連眼角也不曾斜一下,更别說同自己說話了,心中又酸又澀。走了一段忍不住回頭,卻是徒然睜大了眼睛,身子僵住。
王氏察覺她有異,亦轉身回頭看去,隻見時鳳舉不知何時已打橫抱着桑婉,就這麽絲毫沒有顧忌的抱着她一步步朝甯園方向走去。桑婉的胳膊圈在他的脖子上,親昵柔順的依偎在他胸前,兩人分也分不開。
他對她,竟到了如此地步嗎?
王氏見了亦臉色微變,卻是輕歎一聲,輕輕拍了拍顧芳姿的手憐惜道:“走罷!”
顧芳姿忍着窸窣的鼻音,嗚咽着點頭,終是忍不住問道:“姨媽,大表哥他……”
王氏歎道:“婉娘遭逢大難,鳳舉多憐她疼她些也沒什麽,芳兒啊,鳳舉對婉娘怎樣你是親眼看見的,你——”
“姨媽!”顧芳姿見王氏似有改口的意思忙截斷她的話,努力調整了自己的情緒笑道:“我沒事!我懂的!姐姐不知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才重新回到大表哥身邊,大表哥怎能不感動、不對她好呢?”
放棄?她已經不懂得該怎麽放棄、也不知道要怎麽放棄了!從小到大,她都認定了這是她的,這是屬于她的,一切都是,讓她平白的放棄,将這一切讓給另外一個她曾經不屑的女人來享受,她做不到!她一定會痛苦死的,她絕對做不到!
王氏聽她這麽說便沒有再說别的,隻是長長的歎了口氣。
回到甯園,李嬷嬷和柳芽、杏枝等雖然已經得到确實消息知道他們還好,此刻這兩人活生生的出現在甯園,衆人還是忍不住歡喜得要落下淚來。李嬷嬷握着桑婉的手半響說不出話,柳芽卻早已撲過去抱着她哭得嗚嗚咽咽的止都止不住。
桑婉心中一陣暖意,反倒含笑着勸住了她們。
“大少爺和大奶奶一路上定也吃了不少苦頭吧,這可總算是回來了!”李嬷嬷心酸,見桑婉小臉愈加清瘦,更覺心疼。心道,回頭可得給她好好補補。。
時鳳舉笑道:“是啊,終于回來了!奶娘,如今天氣也冷,婉娘身子還有些弱,您可得多操點心,給她好好補一補!”
“那是!那是!”李嬷嬷笑眯眯的點頭,衆人聽了,再看着大少爺這麽含情脈脈的看着大奶奶,忍不住也都笑了起來。
在這笑聲中桑婉紅了臉,嗔着時鳳舉道:“我身子好好的并無大礙,偏你又胡說八道!”
時鳳舉甚好脾氣,索性緊緊握着她的手笑道:“我這是關心你啊!看你這麽瘦,我瞧了心疼。”
“大少爺真是疼大奶奶!”李嬷嬷不禁又笑道,丫鬟們亦湊趣,卻都臉上微熱,心道大少爺對大奶奶倒是比從前更見親熱了。
時鳳舉見桑婉面上泛着紅暈水眸一睨知曉她臉皮薄再說下去要生氣了,便一笑止住,命人服侍更衣擦臉。
一時收拾妥當,俱換上了家常衣裳,二人暖閣中坐下。丫鬟奉上茶來時鳳舉便揮手屏退了,一把将桑婉撈過來抱坐在自己膝蓋上,低頭在她發間深深的嗅着,滿足的歎息道:“婉娘,咱們終于回來了!”
“嗯!”桑婉微微一笑,輕柔說道:“還是家裏好,什麽都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