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嬸,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桑婉感激道:“府上奴才人多嘴雜,不知又是哪個不三不四的嘴裏胡言亂語!平白給三嬸添了閑氣!好在三嬸是個明白人,否則,我真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你放心,你做事向來妥當,更不是個背後說人言語的,這些話我自是不信!隻不過旁人若聽了什麽信是不信,我卻不敢保證了!”時三夫人微微一笑,留下了這麽一句話。
送走時三夫人,桑婉便喚了李嬷嬷來,請她查出那日那個時刻究竟有什麽人從那一片籬笆花牆外經過。李嬷嬷聽桑婉說了緣由也自氣惱,“大奶奶您是太好性兒了,慣得人越發肆無忌憚!不說這一回,那一回泡螺酥的事,分明便是挑撥您和大夫人,這回倒好,連三夫人都牽扯進來了!”說着又道:“好在三夫人是個明白的,若是二夫人——”
李嬷嬷沒有繼續說下去,桑婉卻明白她的意思,冷聲道:“嬷嬷,你可一定要把這兩個嚼舌根的人給我揪出來!”
“大奶奶放心,這事兒其實也不難,不過麻煩些罷了!”李嬷嬷精神抖擻,說道:“揪出了這兩人,非揭下她們一層皮來不可!”
府中下人雖多,卻都是各司其職,哪天誰當值、什麽時候在做什麽都可查得到,一層層排查下來,很快便鎖定了五個媳婦婆子,再細問一番,剩餘兩個打掃花園的便抵賴也賴不掉。
這兩個婆子劉順家的和吳春方家的被帶到甯園桑婉面前,還不知怎麽回事,李嬷嬷劈頭一句:“三月二十三下午申時中刻,你們倆在哪兒?”驚得兩人都愣住了。
那日究竟是幾号兩人根本不記得了,但約莫那個日期那個時辰兩人做過什麽心裏仍舊是發虛的。
不光她們,被桑婉請了來,此刻正回避在屏風後的顧芳姿,臉色也是微微一變。
“不記得了?”李嬷嬷冷笑道:“我來提醒提醒你們,東花園那一溜花牆籬笆,你們可是到過那裏?”
兩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呆若木雞。
“是,是到過那邊,”劉順家的陪笑道:“那日我們老姐妹倆當值,是過去打掃落葉的,李嬷嬷怎麽好好的問起這個來了?莫非,我們做錯了什麽不成?”
“對、對,”吳春方家的連連點頭,“我們就是過去打掃的。”
李嬷嬷冷冷道:“光打掃了,沒說什麽?三夫人、大奶奶也是你們說得的?”
李順家的和吳春方家的一聽這話頓時大聲叫起冤枉來,一口咬定死活不承認。
“都住口!”李嬷嬷冷聲道:“先别忙着叫冤枉,聽我把話說完!”說着便一五一十的細細解釋起來。那日園子裏總共多少人當值,那個時辰點誰都在做什麽,一一說了一遍都對的上号,最後剩下她們倆,便是恰好在那一帶花牆出現過,“你們還有什麽話可說?難不成這府上什麽時候多出别的人來了?”
吳春方家的臉一白,急忙分辨道:“奴婢想起來了,那個點是在芙蓉閣那邊打掃,并不在花牆那邊,是,是上午到的那邊!”
“滿口胡言!”李嬷嬷哼道:“若沒有證據我豈會拿了你兩個來?上午你們分明是在梅園那邊,之後去了紫藤架,一直呆到午飯,午飯後便又同廚房的幾個嫂子消遣了半響,之後便沿着花園東北角一直往花牆那邊打掃過去,我說的可對?我這裏都有人證,你們再不老實,便到院子裏給我跪着反省去,什麽時候想通了什麽時候再說!”
李順家的和吳春方家的聽得心驚膽顫,就連顧芳姿也微微有些不安起來,沒想到桑婉竟将此事查得如此細緻!
李順家二人那日做那事時哪裏料到會有今日?隻防着沒讓時三夫人身邊的丫鬟看清楚臉面,根本沒有躲避忌諱園中的人,園裏的人都有定數,李嬷嬷認真要排查起來,豈有抓不到的理?
兩人相視一眼,齊齊轉向桑婉磕起頭來,“大奶奶,您心底仁慈饒了老奴吧!老奴冤枉啊!老奴哪有這麽大的膽子敢在背後胡亂說主子們的長短,請大奶奶明察,饒了老奴啊!”
兩人将頭磕得咚咚響,哀哀苦求。桑婉素來溫和,心腸也軟,隻要求得她饒過此事,李嬷嬷說到底一個奴才,還能死揪着不放不成?
她們卻不知,這事兒原本就是桑婉授意李嬷嬷辦的。
“看來我素日的确是太仁慈了!”桑婉冷冷道:“所以你們一個二個都肥了膽子恨不得騎到我頭頂上來!大夫人面前,你們也敢這麽哭天搶地的鬧?”
桑婉話音蓦地轉厲,李順家的兩人面上一僵,老淚橫流滿臉都是,那頭再也磕不下去。
“當我是傻子嗎?”桑婉冷聲道:“李嬷嬷冤沒冤你們你們心裏清楚,再不承認别怪我不客氣了!背後說那些挑撥主子的話,誰給你們的膽子?我問你們你們不說,是不是要交到金管家手裏你們才說?李嬷嬷,”桑婉擡頭道:“既然她們不說便送到外院交給金管家,告訴金管家是怎麽回事,讓他審問清楚明白回話。至于這兩家人,我看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既是死不悔改的性子亦不足惜,到時一并發落了!”
李順家的和吳春方家的臉色大變,先前不過仗着桑婉心腸軟方敢放肆一二,桑婉既然較真起來,她們哪裏還敢強硬?李嬷嬷連她們一天的行蹤都打聽得清清楚楚,顯見想要賴也賴不掉了,兩人忙又磕頭求饒,不停自打嘴巴直嚷自己糊塗,求大奶奶開恩。
桑婉抿着唇冷冷端坐在上并不多言,李嬷嬷會意,冷笑道:“我看你們平日裏也不是那等多嘴多舌的,究竟是誰指使的你們?還不給我老實招來!”
顧芳姿瞳孔驟然一縮,手心微緊。
李順家的頭腦簡單,正張嘴要嚷嚷出來,吳春方家的已經搶先磕下頭去,“沒有人指使奴婢們,都是奴婢們一時糊塗鬼迷了心竅才胡言亂語!求大奶奶開恩,下回再也不敢了!”
李順家的也回過味來,忙跟着磕頭道:“是,都是奴婢們自己糊塗!”拿了表小姐的好處,哪裏還敢出賣她?表小姐那脾氣,可不是輕易惹得的!
李嬷嬷再三問了,兩人死死咬定就是不松口。桑婉便道:“如此你們還當真糊塗該死!妹妹,出來吧!”
桑婉見她二人這樣知道是問不出來了,況且即便問了出來,隻要顧芳姿斷然否認,她也不能拿她怎麽樣!若自己逼得她太急,她一委屈一哭,倒顯得自己心胸狹窄了。她今日要做的,本就是敲山震虎,誰也别拿她當傻子!
顧芳姿從屏風後出來,李順家的和吳春方家的擡眼看見,臉色“唰”的一下子變得慘白,兩人背後濕透,暗叫僥幸,若剛才招出了表小姐,那可真是慘到姥姥家了!
顧芳姿心中又惱又驚又恨,甚是不悅道:“姐姐巴巴的叫人把我請來,就是爲了讓我看這一場莫名其妙的戲?姐姐這是什麽意思!”
“怎麽妹妹覺着這是戲嗎!”桑婉正色道:“這些刁奴嘴裏沒個把門的,心思又龌蹉卑鄙,背地裏專管生事,若不狠罰了,指不定往後還做出什麽來!若哪一日鬧得家反宅亂,自家人傷了和氣,那可是天大的事,怎麽會是戲?”
顧芳姿哼道:“姐姐管着家,這奴才們做錯了該怎麽罰姐姐自有定奪,何必拉着我來聽?莫非姐姐以爲這事兒跟我有什麽關系不成?我心裏是個藏不住話的,姐姐也不用藏着掖着,若懷疑我明白問我便是了!”
“有的事兒大家心知肚明,又怎麽能說是懷疑呢!妹妹,你别多心!”桑婉譏诮一笑,“我之所以請妹妹你來,就是想聽聽妹妹的意見,妹妹覺得這事兒該怎麽處置?”
“我怎麽知道!但憑姐姐的意思罷了!”顧芳姿反唇冷道。
桑婉道:“怎麽能憑我的意思呢!府上雖有規矩在,可我覺得太輕了些,挑唆主子不合,無論放到哪一家這都是大忌!所以,想問問妹妹的意見,妹妹從前也管着家,想來定會有些好主意的!”
顧芳姿冷冷道:“姐姐高看我了,從前我管着家從未出現過這等事,所以,我不知道!”
“表小姐這話就差了!”李嬷嬷嘴快插了一句,說道:“老奴記得當初大奶奶剛進門,便有丫頭嘴碎在背後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挑唆大奶奶和表小姐的關系,表小姐不是還到大夫人面前委屈哭了一場嗎?怎麽說從前未曾出現過呢?表小姐這記性還不如我老婆子呢!”
顧芳姿頓時啞口無言,臉上忍不住一陣陣臊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