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玉梅冷笑道:“這屋子裏不是翠寶在收拾嗎?那就是她順走了?”
翠寶心裏正發慌忐忑着,聞言吓得雙膝一軟跪了下去,“夫人恕罪,不是奴婢、不是奴婢啊!”
“沒有證據你别給我亂說話!”任志賢示意翠寶起來,咳了一聲向時玉梅道:“許是你二弟心裏頭惱我叫人來收走了也不一定!罷了,這句話我早就想跟你說了,不若今日說了倒也便宜!你們家人既然這麽讨厭我,你們家我也不想再住下去了,收拾收拾,過兩日咱們回孟縣!”
“你說什麽!”時玉梅丢開尋找丢失東西的心思,不敢置信道:“回去?哼,回去連站的地兒都沒有,你可想過住哪兒!我娘和鳳舉哪一點虧待咱們了,你這麽冤枉他們!”
任志賢冷笑道:“他們對你自然好,嫌的是我!我任志賢也是有幾分傲骨的,不用等人家趕,自己會走!你是我的妻子,我到哪兒你當然得跟着我一塊!哼,孟縣我的朋友不少,不拘到哪一家先暫住些時日,回頭慢慢訪着合适的再租一間房子便是!哼,就算是凍死餓死,我也不想再繼續受這個氣!”
“我看你是瘋了!”時玉梅氣得渾身直打顫。在娘家她又過着錦衣玉食的大小姐生活,豈肯回孟縣去受苦?但她是眼前這人的妻子沒錯,他要走,她當然也得跟着走!
“你才是瘋了!你醒醒吧,這兒是時家,不是任家,我們遲早得回去!總之我主意已定,非走不可!明日你便去跟你娘說一聲,這兩天我們就走!”任志賢說的斬釘截鐵。
時玉梅急了,她是真的不想離開啊!在這府上多好,一切都不用自己操心,什麽都有娘和兄弟給解決了,這悠閑自在的享福日子才過了半年不到,又要回複到從前的雞飛狗跳?
時玉梅放低姿态,苦求任志賢,又言說留居在此對他也有多少多少好處,任志賢哪裏肯聽?除夕之夜那一盆兜頭而下的冷水他這輩子都忘不了,還有這一院子的奴才,那日吃過苦頭之後對他更是沒了半點兒尊敬反倒隐隐流露出輕視之意,任志賢氣極惱極,卻無可奈何。翠寶又撺掇了那許多話,他當然願意上孟縣去逍遙快活!
“想讓我留下也行,”任志賢聽時玉梅唧唧歪歪說個沒完便冷笑道:“叫你二弟給我磕頭斟茶賠罪,我便原諒他!那事兒就算過去!我也留下,讓你繼續在你娘跟前孝順,如何?”
時玉梅目瞪口呆,心中怒極。
先别說這種話她根本不可能跟時鳳舉開口,她怎麽能讓自己的兄弟受這等委屈?即便她開口了,以時鳳舉的個性也絕無答應的可能!
“沒話說了吧!”任志賢哼了一聲道:“沒話說就按照我說的辦!明天别忘了跟你娘說一聲!”
時玉梅渾身冰涼,咬牙道:“如你所願!是我自個多事,原就不該回來給我娘和鳳舉添麻煩!”
也不用等到明天,當天時玉梅便同王氏說了想回孟縣。
王氏不覺大奇,便問爲何?
時玉梅自然不會說這事兒是自家相公撺掇的,隻推說孟縣才是夫家,出來的久了本就該回去了等語。
王氏素日裏雖不管事,也沒多少心思,可畢竟也不是個傻子好糊弄的。女兒這話說的太牽強,又看她臉色不太對,便逼問起來。起初還當她是聽了府中什麽閑言碎語受了委屈,便要将桑婉喚來,命她查出是哪個奴才大膽敢在背後嚼舌根。
這一來事情自然瞞不過。時玉梅無法,隻得将任志賢要求回去的話說了。雖沒告訴母親他那些混賬話,自己想着想着,也不禁紅了眼眶。
王氏見她明明一副舍不得的神情,态度卻那般堅決,便知肯定跟那好女婿脫不了幹系,恨得牙根癢癢。女兒偏半句他的不是也不說,弄得她亦無處發作。
“既是如此,等鳳舉回來再說吧!”王氏隻得歎氣。
當日時鳳舉剛回府,王氏便差人将他叫了過去。一聽說姐姐執意要走,時鳳舉想也沒想便道:“定是姐夫嫌住在咱們家不自在吧?他既執意如此也好,你們收拾收拾,到時我叫人送你們!”
時玉梅頓時愣住,心裏微微的有些失落,勉強笑着道了聲謝。
王氏卻是不痛快了,埋怨時鳳舉道:“你怎的這麽說話?可見眼睛裏隻有你那媳婦兒,旁人都看不見了?”
時鳳舉笑道:“娘,姐夫執意要走,想必大姐已經勸過他尚無功而返,您讓我說什麽呢?難不成跪下來求他留下!”
王氏哼道:“說的倒輕松!他們在孟縣一個收入也無、一點産業也無,連個落腳的地方也沒有,回去了這日子怎麽過!”
時玉梅憂心的也正是這個,聞言不覺朝時鳳舉望去。
“這還不好辦!”時鳳舉聽完王氏和大姐的話便對任志賢的心思猜了個六七分,當下輕描淡寫道:“我會叫管家陪同一道過去,買一座兩進宅院住着吧!姐夫呢,安心讀書便是,每個月我會叫人送些銀錢過去做生活費用。大姐,你看如何?”
“二弟啊,真是太謝謝你了!”時玉梅心頭一塊大石落了地,頓時大喜。
王氏也放心了,雙手合十歎道:“如此甚好!唉,但願他回去後能好好用心讀書,别再花天酒地的混日子了!”
時鳳舉淡淡一笑沒言語,時玉梅卻是僵了僵。
“沒幾****三妹妹就要出閣了,要不你們多住幾日,等她出閣了再走不遲。”王氏又道。
時玉梅卻道:“三妹嫁過去是做妾,也沒什麽好熱鬧的,等不等也就那樣!我家老爺隻怕等不得,還是趁早回去吧!”
王氏見她堅持便不再說什麽,時鳳舉忽然想到桑婉對時蓮的關切,心裏微微的有些發涼。
任志賢得了時玉梅的回話,心中暗暗高興,越發覺得翠寶出的主意不錯!時家果然不會不管時玉梅的死活!這房子、進項不是都有了嗎!想着即将到來的如過去那般花天酒地、人人奉承巴結的威風日子,任志賢臉上笑開了花,恨不得立刻就回到那久違的孟縣。
兩口子來的時候隻打了個包袱,去的時候行李卻不少,衣裳鞋襪、胭脂水粉等物自然是要帶走的,王氏心疼女兒,又給了好些上好的衣料、首飾、配飾、擺件、燕窩、銀耳、人參等。次日便裝了兩個大箱籠由姜嬷嬷送了過來。
時玉梅正在和翠珠并兩個小丫頭收拾自己的衣裳鞋襪等物,見了姜嬷嬷送來的東西連忙接收謝了,又道等會兒再去給母親道謝。
姜嬷嬷領命剛去,任志賢又竄了進來,瞟了一眼地上剛送來的兩個箱籠倒沒怎麽理論。反正連時玉梅本人都是他的何況兩箱子東西?等回了孟縣再要過來細看不遲。
他來,是有話要問她的。
“什麽事,說吧!”時玉梅的臉色不太好看,冷冷的道。
任志賢拉着她到一旁,問道:“你二弟說給咱們買的房子可有說了買在哪兒?多大?房間裏家具什麽的可都備齊了?還有每月的生活費,他可說了給多少?”
“你就是要問這個?”時玉梅氣得腦門一陣眩暈。
“對!”任志賢是虱子多了不怕癢,臉不紅心不跳道:“我還不是爲你考慮?我男人家無所謂,再不濟往朋友家借住也行,你就不同了!你是時家的大小姐,哪兒受過苦呢!尋一處好房子樣樣齊全,這不也是爲你好麽!再說了,你是時家的女兒,時家的财産本來就應有你的一份!這麽點要求,不過分吧?”
“你給我出去!”時玉梅恨聲道:“你不是想知道嗎?你自己去問我二弟去呀!你不信他我信他,他不會虧待了我這個姐姐!所有事我隻聽他做主安排!你有不滿請你自便!”
任志賢連連冷笑,“不識好人心!”說畢揚長而去。
收拾了兩天,時鳳舉便命餘管家帶了兩個小厮親自送他們兩口子并翠珠、翠寶一同回孟縣。
離别之際,王氏時玉梅母女少不得執手淚眼難過了一陣,顧芳姿還在病中,也遣了蘭香過來相送。顧芳姿心中有些可惜,時玉梅一走,無形中等于她少了個幫手。隻這事卻也輪不到她來多嘴,也隻想想罷了!
一行人進了孟縣,餘管家熟門熟路吩咐車夫趕車來到縣城東坊甜水巷盡頭停下,小厮跳下去開鎖,從偏門趕車進去。
這是一座兩進的四合院,倒座、後座、東西廂房、東西耳房一應俱全,大小有一二十間房子,足夠他們四人居住。
“家具都已備齊,廚娘也雇好了,是兩口子,男的正好看守院子、整理打掃院落,明日就能上工!大姑奶奶和大姑爺請進去吧!老奴這就叫人将箱籠都擡進去!”